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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光暗语 2007-03-14 10:36
  我不知道我和C的感情会不会有结果。我希望我们会结婚。他或者也希望。可是,谁知道呢?男人们想的,往往比女人要多。
不过我想,无论如何,我不会忘记105号公路的。而这条公路会一直在那里。那么我就会一直记得有些事。我希望我可以记住这些事。一段感情,如果你投入过什么,那么多半还是会想留下些什么的。

很多次走在105号公路上的时候,我在心里构思一个剧本,如果有一天这一切拍成电影,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开头必定是再见。一次一次的再见,重重叠叠的再见。清晨的,黄昏的,午后的,深夜的再见。玛丽洗好碗,擦干手,同查理说再见。玛丽从床上起来,急匆匆穿上衣服,同查理说再见。玛丽喝完咖啡,悠闲的气氛忽然消失,她同查理说再见。再见,再见,再见。然后她的黑颜色小车子开出去,迎着上很大的牌子,105号公路。一次又一次。

玛丽和查理,天晓得我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名字的。通常我喜欢那些矜持优雅的名字,安妮,爱美,艾里克森。不过也许105号公路的故事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矜持优雅吧。一辆黑车子,开着就变成灰色的了,夏天的时候,还会有很多虫子撞上来,车头就好似捕蝇纸一样。玛丽和查理也并不绅士淑女。玛丽喜欢穿色彩夸张形式暴露的衣服,指甲染得绯红,夹一根男士香烟。查理常说脏话,终年一条破牛仔裤,再戴顶牛仔帽。但是没有关系,不管他们是怎样的两个人,这都不妨碍他们相爱。

然后我开始想谁可以来演好这两个角色。又想或者至少可以找《疾走罗拉》的导演来拍,罗拉一次一次的重来,和那些重重叠叠的再见,不是不相似的。就这样漫无目的的乱想,然后里程表一点一点涨上去,熬过三个小时,到达一百五十英里的地方,就是我的目的地了。然后我工作五天,延原路回去,然后又一次出发。
不,玛丽和查理的故事并不是以我和C为原型的。虽然我借用了这个场景,虽然我想写的仍然是爱情。但那是一段并不容易的爱情,磕磕绊绊,百折千回的爱情。
所以105号公路上的玛丽,碰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艳遇,误会,车祸。一样一样要拆散她和查理。
至于我自己?每周这六个小时的车程是最最乏味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曾遇到过,警察都没有兴趣拦我下来。
大概是无聊的过头了,导致我变态。就是不给玛丽好日子过。
那么她和查理最后会在一起么?谁知道。我还没有想到结局。我不能把结局提前想出来。否则下一次开车的时候,叫我想什么去呢。

所以玛丽和查里注定永远在爱与不爱当中挣扎。不过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也许有一天尘埃落定,我和他们,全都会寂寞的。

和C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同他讲最新想出来的关于玛丽和查理的故事。他开始不屑一顾,后来也听出兴趣来,时时发表评论。比如说,怎么会那么巧,撞了那人的车子刚好同玛丽的同样型号,就算同样型号,也有痕迹可以鉴定,警察不会误把玛丽当作事主。又说,男人不会那么小气,尤其是查理那样的。玛丽不过一个夜晚停留在路上,他怎么可能如此这般盘问不休。
C比我有头脑,可是管他呢,故事是我在编。我就是要他们吵架。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这样才可以吊起我的精神来。相爱的人可能为任何事情吵架,并不需要逻辑或者其他。
我和C也会吵架。
为各种各样的理由。
最多的是因为女人。玛丽在路上停留一个夜晚查理不会盘问。但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我从来都不是大方的人。再说了,我和C的感情来的并不容易。认识我的时候,他是别人的未婚夫。但不要把我想成那种横刀夺爱的勇士,不不不,我不是那种女人,没有别的意思,我不够美。是他先触了礁,才想到我的。有时候我想,如果没有发生那种最后一分钟的变故,事情会怎样?他们结婚,一起奋斗几年,然后生个胖儿子。我么,会收到喜帖和婴儿的满月帖,同每个客人一样。谢天谢地,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但这成为我嫉妒的理由。
吵得厉害的时候,C说我不自信,你彻头彻尾的自卑,他扔出这一句。这是他说我最重的话。活该的是,我完全同意。
这也是一句好的台词。我叫玛丽说出来。
查理,你不自信,你彻头彻尾的自卑。她说。
可是说罢立刻后悔了,眼泪决堤,她扑上去吻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就是这样的。

生查理的气,永远超不过一百五十英里车程。
她摔门出去,超速二十英里,把音响开到最大。可那张唱片偏偏不是黑人摇滚,偏偏唱那一首《夏日里最后的玫瑰》:再也没有一朵鲜花,陪伴在她身旁,还有什么不能舍弃,在这荒凉的世界上……
第一遍,她泪如泉涌,狠着心继续开车。放到第二遍,她把车子泊到路边,掏出手机拨他的电话。
没有人接听。她掉转车头,驶回去。原来应该到达的时候,她回到家里。
爱情和自尊心在一座天平的两边,是永远也摆不平的。
可是查理不在家。
他去酒吧了,他喝得烂醉,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调笑。玛丽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手搭在女郎的胸脯上,眼睛通红,说着下流的笑话。
早几年我不会这样构思的,我会写他亦立刻后悔了,他担心她开车,于是他开了他的车子追出去,但她走得太快了。他没有看到她调头,他们两个就这样擦肩而过。
但这样的误会算不得误会,解释两句就皆大欢喜,说不定男女主角相互感动涕泪交零。这不是属于玛丽和查理的故事。我说过我被105号公路逼得变态了。我要写的残酷一点。
玛丽把查理捉回家里。他依然醉着,浇冷水都醒不过来。
于是她又生气,气查理也气自己,她亦不是没有错的。
她打他,又吻他,折腾到精疲力尽,抱着他睡着。
她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神经质女人。
但不是没有转机的,醒过来的时候,他叫她的名字,玛丽,玛丽。他到底是爱她的。

我把这一段讲给C听。你说玛丽也是有错的,她有什么错了?那个晚上她同别人过夜了?他问我。
我想了一下,她没有。
那她有什么错?
她和那个男人出去了,她们没有上床,但她还是同他出去了。
C笑,还不如他们上床。
那你想怎样?我有些生气,他们上床了,玛丽怀孕了,不是查理的孩子,宗教却又不允许她堕胎。如何?
C拍拍我的手,还是笑。你看你是多么捍卫你的玛丽,她和安妮爱美没有区别。就算抽烟吸毒,她仍然是一个圣女,她没有背叛查理。
玛丽并不吸毒,我指正他。
他耸耸肩膀。
但也许他是对的。虽然我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和自己不爱的人上床,或者也是可以的吧,管他呢,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

于是我修改情节。
她和他上床了。从汽车旅馆出来的时候,玛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后悔,因为她根本不爱那个男人,她更加害怕,他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她害怕她会怀孕。宗教不允许她堕胎,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同别人生一个孩子。
她不想见查理,实际上,她不想见任何人,但她唯一消遣的方式就是在105号公路上狂奔。所以她飞车出去,却被警察拦下来,又发觉忘记驾照。
她的日子混乱不堪,完全失去头绪。她神经质的呕吐,厌食,因而愈发担心。
她几乎出车祸撞死。
但她的主最终是爱她的,她终于确认自己没有怀孕,她已经受够了惩罚,主宽恕了她。
因为她爱查理,她只爱他。
车子停下来,她拉开门,向十六岁的小女孩一样扑到查理的怀里。
电影《105号公路》在无数个告别的镜头以后,终于有一个重逢的镜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难过得要命,没有办法继续开车。
只好象玛丽一样把车子在路边泊下来。
我给C打电话。他在那里,他以为我的车子出了问题。
但实际上我只想跟他说,他是对的,玛丽是一个圣女,我没有办法让她堕落。就算她再庸俗,粗糙,冲动,她仍然是一个圣女。因为她爱查理,那么爱,如果不是圣女,她怎么会这么爱他。查理或者也是一个圣人。也许他们是世界上最最不堪的圣女和圣人,但这并不改变本质。
C觉得我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实际上,我并不支持你继续构思这个剧本,他说。这个故事里面的结构越来越混乱,随时都会崩塌,并且你的情绪过多的受其影响。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构思这一个故事?
他问我。

为什么?开始的时候,不过是因为在路上想,爱情,到底什么是爱情。这东西有多伟大,又有多脆弱。
说白了,我在想无坚不摧的爱情。破烂的皮子里面火红的忠诚的两颗心。
哪怕有怀疑,却绝对没有背叛。
那么玛丽一定没有同别人过夜的,她甚至没有同别人出去。那么查理就算喝了酒,他也没有去招惹那些酒吧间里的女孩子。
我只要他们相爱,无论如何。
我只是希望我和C也能够如此,无论如何。

绫里千寻 2007-04-03 17:44
实在好看,怎么悄悄发在这里?
折光的笔,简直美得不似真的。。。。。。。。

娇娇很乖 2009-09-07 19:34
挖出来一起再看 [s:1]

不似荇菜 2009-09-07 22:37
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这篇想起大内密探00发里那段台词。

为什么每次你都能找到我?
你每次都是藏在床底下我当然能找到你咯,下次拜托你换个地方好不好?
可是我怕藏在别的地方你会找不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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