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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维族兄弟——有趣的文啊

我的维族兄弟——有趣的文啊

这些故事发生在1995年,那时我正在“丝绸之路”上徒步旅行。
“丝路”旅行走到南疆阿克苏我停住了,再往西去有段136公里的戈壁滩是无人区,这段路的给养供给,单凭我个人力量难以为续。最主要的原因;那段时间南疆形势特别紧张,现在说来是“东突”分子在闹事,但那时还捂着盖着、藏着腋着。


这些事情当地团委张书记很清楚,开始时团委准备联系一位武警战士护送我走过这段路,后经讨论认为让武警陪我不妥。这样阿克苏沙井子民族农场24岁的阿布拉江 — 库尔班带到了我的面前。

农场领导对我介绍说:巴郎子自小在农场长大,人忠诚着呢,他还在乌鲁木齐读过两年书,有文化。又转身对阿布拉江说:这是组织上给你安排的工作,你要把我们的同志安全的送到目的地。巴郎子长的结实,眼眶深凹,头发卷曲,穿着一件缝补过的衬衫,一双军用胶鞋。两只手绞在一起,不言语。

在农场团委为我们送行的宴会上,阿布拉江坐在我身边、山一样沉默。吃饭时细嚼慢咽,吃相斯文,别人的敬酒他是一饮而尽,敬多少喝多少。酒喝多了也不失态。没人敬酒,自己小口抿着。

临行前我们住在农场招待所,准备着过沙漠、穿越戈壁滩的物资;两床被子、两件雨衣、一个20公升的塑料桶备水用、农场的食堂为我们打了100个馕,还有一辆单车是给阿布拉江准备的。

7月的塔里木盆地白天的日头太毒,我们只能昼伏夜行。我嘱咐阿布拉江:晚上走路你骑自行车在前注意用手电筒和我联系:一长一短,表示平安;连续急闪,表示危险。阿布拉江用单车载着我们的装备骑车在前,我徒步随后,身上只有一把刀、一个水壶、一只手电,没有几十斤重的行囊背在身上,感觉如释重负。这样,在以后的日子里;漆黑的夜晚,每当前方闪起灯光,我会感觉一丝欣慰。我知道,行走在危机四伏的戈壁滩上,如果有危险,会有人来和我分担。

没用多长时间阿布拉江就和我混熟了,话也多起来。不过旅行的艰难比之农场散漫生活,让他对领导安排的工作很是不满,也就是对我的不满。一会嫌我在路上喝的水比他多,一会说我吃的馕比他多,一会又抱怨咬他的蚊子比我多,临到最后他还没娶上媳妇也是我的过错:我25岁了媳妇都没有,这两天本来姐姐从乌鲁木齐来农场要和我商量娶媳妇的事,又碰上你这倒霉事。我不来是不行的,这是领导安排的。你一个人不要带那么多的领导去找我看看。

我没吱声,走着路。阿布拉江骑着车在我身边晃悠着喋喋不休:长这么大从来都是白天干活,晚上睡觉,胡大都是这样安排的,没有人像你这样。阿布拉江累了,找块平坦地躺下不走了。

“起来、今天的走路计划还没有完成呢。”我用脚推推他。

“没有计划,走到那儿就是计划。”阿布拉江答到。

远处,夜行的长途车挺着两盏长灯盘旋在山脊,称着夜空间或划过的流星。我也累了,坐在土疙瘩上,脱下鞋歇歇脚。

“我有个好主意,”阿布拉江坐起身,“我们找个车一眨眼的工夫几百里地就过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阿布拉江很是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兴奋。他的眼睛里满是自得。见我没吭声,他索性又躺下:我们这样走啥时间能到啊?我是走不动了,你自己走吧。

我对他说:“前面我已经走了4200公里的路,只剩下现在的300公里,不论怎样我是不会搭车的。你可以先坐车去喀什等我。”“儿子娃娃”我决不会向农场领导汇报,走路就是这样;累了可以歇歇,歇够了还是要走的。说完话我转身独自上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阿布拉江骑着自行车从后面慢腾腾追上来。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搭车的事。

白天我们就找个桥洞停住,躲避毒辣的日头,酷热难挨的空气。在桥洞阴影里我们铺开雨衣,垫上棉被,睡觉休息。这样的气温里我只穿一件棉布裤衩,阿布拉江收拾行李时,把我的一套双层防雨绸运动服翻了出来。这套衣服色彩鲜艳,样式新颖,他也不和我商量就穿在身上,左瞅瞅右瞧瞧,幸亏没有落地镜否则他的扭捏状会让我感觉生不如死。这衣服上下束口、穿在身上密不透风。看他在大热天把自己捂的这样密实,我头上直起鸡皮疙瘩。

阿布拉江在乌鲁木齐读了两年水利专业,以我的理解那顶多算是中专,可他几次纠正我:我们这儿叫大学,你不要搞糊涂了。大学也好小学也好,让我不可思意的是:直到今天他还认为地球是不动的,是太阳在动。并且振振有辞:你说地球在转我怎么看不见,可我每天都看见太阳在转。我读过书,我知道书上说的是太阳在转,可胡大说地球不转,那地球就不转了。

我感觉和他辩论哲学问题犹如对驴弹琴,换了一个话题:阿布拉江,你知道陨石吗?

“不知道。”

“简单说陨石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现在世界各地有很多的人花大价钱在找陨石,因为找到一块陨石可以让他们发大财。找陨石需要运气,但是在沙漠里如果有块石头,那百分之百是陨石。”

“你说这些是要干啥?”他问。

“现在你出去找块石头,今晚我们过沙漠时就扔在那里,没准会让找陨石得人发现。我们没费很多的劳动就可以给别人很多的快乐,何乐不为呢。”

“如果你这样干了,胡大会有很多不高兴给你的。”

太阳快要下山了,我们收好行李准备上路。穿在身上的运动服热的阿布拉江实在忍受不住了,长吁短叹:“买沟子”的太阳热坏我了,我怎么头发晕呢?即使这样他还是舍不得把衣服脱下来。

根据地图所标前方5公里有个小镇,我们准备在这吃晚饭然后上路。下一道土坎拐一个弯小镇呈现在眼前;街上人很多,三五一堆、四五成群,见我走来慢慢从四周围上来。

离开阿克苏时张书记对我说:在南疆如果碰到找事的贼娃子,你不说话,他们还认为你是日本人,就不敢找事了。

操!我一个中国人走在中国地上怎么还要化装成日本人?!

镇上的维族人把我团团围住,身边阿布拉江不见了,我发现他躲着远远的,单腿支着自行车不敢往这儿看,他装着不认识我。

“哎,哪里来的?”维族人瞪着我,操着不流利汉语问。

“山东来的。”

汉族人滚回口外去。他们挥着手嚷嚷:在西北地区以嘉峪关为界,人们分为口里、口外。有个人死命拽着我的衣领,就像拽着自家的驴。我使了一个擒拿技术把他的手卸开,后面又有人扇我脑壳,旁边往我脸上唾黏液,我使劲挣脱他们往前走。没提防有个贼娃子助跑几步飞身起脚踹在我身上,我踉跄了几步站稳,没倒地上。

这样无故受辱事情在新疆我遇到过好几次,每一次我都想对他们说:你们别一帮子人围着我,如果有种咱们像男人样“单挑”。不过这话只能想不敢说,否则他们一群会像做“大盘鸡”一样把我收拾了。在途中有时我想:待走完丝绸之路,回到山东老家,我要找根粗棍子把街上烤羊肉串的家伙一个一个都打回他们的老家去。后来想通这个问题:罢!冤冤相报何时了。

被人打出小镇又回到了戈壁滩,我擦干脸上的唾液,检查身上的行李。遮阳帽不见了、太阳镜碎了,手表也差点让人抢去。阿布拉江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不言语,身体发僵、嘴唇打颤。

“我的朋友,我刚才差点被你们维族人变成“大盘鸡”,你知道吗?怎么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ΘΘΘΘΘΘ竟装着不认识我,你是出来干啥的?自个回农场吧,别跟着我了。”背上旅行包我一瘸一拐走了,远方的太阳正在落下,土黄色的大路延伸到天的尽头,世界一片寂静。走出很远、很远,回头望去:阿不拉江推着自行车慢慢的跟在我身后,看我在注视着他,把头别向一边,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噙着的泪水。放下背包,走过去紧紧抱住他的双肩,巴郎子扶着自行车一动不动,我能感觉到他的抽噎。阿布拉江自小在安静的农场长大,从没见过这种阵势,遇到后肯定心慌,他没让贼娃子欺负已算幸事,又怎能帮我呢?

阿布拉江正是长身体年龄,能吃能喝。这哥们也不是块过日子的料。在新疆的戈壁滩上走路要节省水和粮食,这话不论怎么说、说了多少遍他都听不进去。我们的行李里不管有多少东西一转眼都会被他吃光。 棉被他不吃、衣服不吃,书不吃,剩下没有他不吃的东西。自苏瓦到拜城的路上连续几天我们没有遇见村子,我们的口袋里只剩下六个饼子。上路前我和他商量:我走路辛苦的很,我吃四个饼子,你就少吃两个吧。阿不拉江满脸不高兴,喘着粗气和我说话:我也辛苦的很,半个饼子也不能少吃。上次路过镇子时我买了四听健力宝,检查后发现只剩两听。我板着脸对他说:“你别惦记着饮料了,那都是我的了。如果你敢偷喝我的饮料,不收拾你我跟你姓阿不拉江。”

吃饭的时候发现只剩五个饼子了。人经过长途跋涉后极度劳累,反映迟钝。我怎么也搞不明白如何少了一个饼子。我把一个饼子掰开,一人两个半。阿不拉江边往下咽饼子边说:看你样好象挺聪明的,怎老犯糊涂呢,连饼子都数不清,就这水平还徒步丝绸之路,回家歇着吧。得计后得兴奋让阿不拉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大笑又让饼子给噎住了,躺在地上一抽一抽。我给他灌下一口水,他还是笑的喘不过气来。我骑在他的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这个坏蛋竟敢偷吃我的饼子,你离牺牲不远了。我们在土地上打闹着杨起一片尘土,一天的劳累减轻了不少。


在路上,有个好心的司机给了我们一个西瓜,这瓜一致舍不得吃我想留到困难时候。可阿不拉江觊觎这瓜很长时间了,就像黄世仁惦记着白毛女。为防悲剧发生,每一天启程前我都要向他敲警钟:“兄弟,不要作对不起朋友的事,不要一个人在前面把瓜偷吃了。”千嘱咐万嘱咐这瓜总算没让阿不拉江独吞。阿不拉江好不容易盼到吃瓜的日子,当时我们在桥洞里,巴郎子坐在我身边双眼盯着西瓜,刚把西瓜切成两半他就想动手,让我给骂回去。我刚切下一片,阿不拉江抓去放在嘴边就像喝一口水,瓜子也不吐;没了。第二块还没开始切他已经摸着嘴在等着了。我一手拿瓜、一只手操刀,切下后就往自己觜里塞。巴郎子夺过刀自己干起来。我们各自忙活着、头不抬眼不睁,眨眼工夫地上只剩一堆瓜皮。我们相互瞅着,喘着气,我指着阿不拉江:“你怎连瓜子都吞下呢,等着明年头上摘西瓜吧。”“你也一样”,巴郎子回敬到。感觉意犹未尽我拾起一块瓜皮,用袖子擦去尘土仔细啃起来。阿不拉江也学我样子啃起瓜皮,我们把瓜皮啃的像纸一样薄。

太阳下山了,我们又踏上旅途,现在我们已经配合很默契,巴郎子骑出一公里等着我走来,看着我走远又追上来超过去再等我。

远远看见他支起自行车抽出棍子在路边站着,我赶过去问:什么事?巴郎子指着远处几只狗:“我怕它们追来咬你。”


天黑下后,路上的车辆渐渐稀少。空旷的世界只有我们的喘息声,阿不拉江不断从我身边骑过,在远处等着我的走来,看着我走远,又追上来。这是一个阴的夜晚,天空透不进一丝星光,就像行走在一个黑箱里,只有我和阿布拉江在漆黑的夜晚中遥相呼应的灯光。走到半夜已经累的我喘气得劲都没了,我告诉他:前面找块地宿营吧。如何寻找宿营地阿布拉江已经出徒了。

雨衣铺在戈壁滩再垫上一床棉被,我和阿布拉江盖一床被就像一对夫妻样躺在戈壁滩上。戈壁滩上的夜晚特别安详,我们累坏了躺下就睡着了。

睡梦中我被空气里的尘土味呛醒,黄豆大的雨滴正在缓慢的降落,打在地上扬起片片尘土。我推推身边的阿布拉江:哎,下雨了,起来吧。他没有动静。我也懒得起身,蒙头又睡去。雨开始下急了,打的被子上噼里啪啦。我又推推他:巴郎子,起来吧。他嘴里含糊不清着:“胡大说再睡一会。”我也是实在不愿起身,把被子捂的更紧。雨越下越大,雨水连成一片,雨水形成溪流从我们身体下穿过。不能再恋“床”了,我赶紧翻出雨衣朝小山包跑去。阿不拉江睡眼朦胧跟在我的身后跑着。

雨下大后山上的积水容易形成洪流冲下来,我们只能寻找高地避雨,这样又是雷电的目标,野外生存装备不全,只能顾头不顾腚。我俩披着一件雨衣,攥紧衣角,阿不拉江靠在我的肩上,不一会他又开始打起呼噜,我真服气他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睡着。四周急促的降雨拌着巴郎子起伏的鼾声。我盘腿坐着低吟着一首歌,阴云漂浮在我的头顶,闪电自眼前划过,雷鸣仿佛要把大地撕开。睡熟的阿不拉江歪到在我的怀里睡的像个婴儿。

经过又一天的跋涉我们走到了南疆小镇阿恰,找到一家路边旅社。除了露宿野外阿布拉江对住宿的唯一要求:房间里要有电视。电视里丰富的世界,镇上花花绿绿的姑娘,总是让他感觉眼睛不够用。这一切使阿布拉江对旅行多少产生一点兴趣。

在路上,我一般去四川人的餐馆吃米饭,阿布拉江需去清真饭店吃饭。如果我们一起吃饭,这家伙是有肉不吃菜、有菜不吃面。而在清真饭馆他只能吃一碗简单的拉条子,然后摸着嘴急匆匆跑来找我,因为这儿有电视。趁我吃饭当口他抓紧时间看会电视,吃完饭我会急着赶路。

有一次,电视里正在播放《天鹅湖》。可把阿布拉江看傻了,自言自语:怎么不穿裤子呢?他大概又在抱怨胡大没给他多长一只眼。吃完饭我推推他的肩膀:走吧。这时的阿布拉江已经被“不穿裤子”的女人搞的七窍出壳,纹丝不动。我知道现在不可能让他动身了。点上一只烟,我陪他一起看。

走在戈壁滩上,阿不拉江推着自行车很是兴奋:“你们那里的男人可以随便抱女人吗?”

“这有啥了不起、很平常的事,摸摸都无妨,”我故意逗他。

阿布拉江若有所思:“看来还是做汉族男人好。”

“你们不能搂着女人跳舞吗?”我问。

“那是不行的,回到家老婆会被揍残废的。”

阿恰的这家旅店没有电视,房间破烂不堪,刚刚刮过沙尘暴,屋里满是尘土。我让巴郎子出去打洗澡水。洗澡时有个人站在自行车的后架往下浇水,洗头、摸肥皂、冲刷。待我洗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三个维族女人。看她们的打扮是住在隔壁的妓女,她们为南来北往的各族干部群众提供虽不热情但却周到的服务。是我们的说话声把她们招来,“干什么的?”我赶紧用毛巾捂住私处。

阿布拉江穿着裤衩自单车上跳下用维语和她们说着,转过头对我说:“她们要看看你的小鸡鸡。”

“这有啥好看的,和维族男人长的一样。”我边说边找裤子。

阿布拉江看着我:“她们看了才肯走,不看不走。”

想想着实找不到好办法,我撩起毛巾。引起维女一阵欢笑。

这事过去以后我怀疑是阿布拉江故意使坏让我泻了春光,因为那些女人多少懂点汉语“玩玩吧。舒服一次只要50块钱,”有个妓女说。

阿布拉江站在我身边叉着腰:20块钱行不行。

我发现他的裤裆处被异物顶起,像只发情的公猴子;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穿上裤子没好气对他说:“买份“大盘鸡”给你吃都会让我心痛一阵子,还想让我给你找妓女,做梦吧!又对维女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还玩啥呢。再说是我们出力干活你们舒服、还要给你们钱,那有这道理,走吧。“女人们用维语骂着我走出门外。关上门、转过身,阿布拉江躺在床上盯着屋梁,裤裆处也消肿了。

傍晚时分,我把他叫醒:“巴郎子收拾行李要上路了。”我们把被褥扎紧捆在单车后座上。我去馕铺买回一叠馕饼,阿布拉江正往塑料桶里灌水。这时挂在树头上的喇叭开始用维语广播。阿不拉江停止动作屏住呼吸,凝神听着。广播结束后我问他:“说的是啥?”“他们说今晚有好的电视剧,镇上特意发电让我们注意收看。”过会他一脸可怜相对我说:“我们今晚在阿恰多休息一夜,明晚多走些路,你看咋样?”我说:“你以为是出来和我度蜜月的,想走就走,不想走就歇着。”

一切收拾妥当要上路了,我见阿布拉江蹲在屋里角落处:“怎么今天你是吃驴胆了,真敢不走了。”

巴郎子忿忿不平对我说:“这样对待我,胡大早晚会惩罚你的。”

经过近二十天的跋涉,喀什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俩蓬头垢面,疲惫至极。我一头乱发脏的像一堆拖布,走到城市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买包好的洗发水,好好洗个热水澡。

“走到喀什你最想干什么?”我问阿布拉江:

“我要好好喝啤酒,你要请我喝冰镇的啤酒让我喝个舒服。”

“这个没问题。”

阿布拉江继续说:“我还要去艾提尕清真寺,要向胡大说说把以前对你的诅咒都撤消,你还不是一个需要胡大来修理得人。”我笑笑。

阿布拉江说:“我们阿克苏地区从来没有人这样走到喀什,我是第一个。巴郎子我是阿克苏最老刀的。”

那天我们走了十多个小时的路,我俩不说话默默用力走着。城市的气息仿佛就像一根骨头吸引着两条狗。四周的世界很静、很静、很静,只剩下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走到深夜着实累的走不动了“歇会吧,”巴郎子说。我打着手电,阿布拉江把路边排水沟里的碎石子捡干净。我们把雨衣铺在地上。累的被子都懒得解开。我们穿上所有的衣服躺在地上,在这寒冷的夜晚我俩蜷缩着做娘胎里的原始状,背部紧紧贴在一起用身体相互温暖着,渐入梦乡。


也不知是在梦中还是醒着,一张狰狞的脸浮在我的面前,戴着皮帽,胡子拉碴。摸摸那张脸,胡子扎的我手痛。我用尽气力拼命喊叫阿布拉江,他翻身坐起,待看明白后用维语把那人呵斥一番。那人走向停在路边装满东西的驴车,吆喝着驴上路了。

“那人是干啥的?”我问。我很为他的勇敢高兴。

阿布拉江嘴里嘟囔着歪头倒地上又睡过去了。经这一惊吓我睡意全无:我流浪四方,穷如乞丐。阿布拉江与我相伴走了这麽远的路,期间他所遭受的磨难只有我心知肚明。我能给予他怎样的回报呢?怎样的回报又能报答他给予我的兄弟般的亲情。

历经千辛万苦我们终于走到了喀什。洗过澡,我们把桌子搬到树荫处,我泡上一壶茯茶,阿布拉江打开冰镇啤酒,一天时间;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南来北往得人们,甚是惬意。

“阿布拉江,”我说:“如果现在你是个克孜巴拉(姑娘)这世界该是多美好啊。”

阿布拉江坏笑道:“你要是个克孜巴拉我也会很高兴的。哈哈哈哈……”。我俩大笑,捶着桌子,酒杯溅起一片白沫。


在喀什我们住在前海宾馆,是当地政府招待。宾馆的条件比较好,有卫生间、有24小时卫星电视。当阿布拉江发现这一点时,就像老鼠掉进油缸里,啥都顾不上了,领导请吃饭都不去,恨不得拉屎时都能看到电视。

经过长时间的旅行,当旅行结束后我只想静静的呆着。实在忍受不了电视的嘈杂,我只好去街上转转。天黑后我回到房间,阿布拉江还在房间里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屋里到处散落着他吃剩的东西。我和他商量:“咱睡会吧。”他还算听话,关上电视熄灭灯。夜深时分,我还是被电视声吵醒,虽然他把声音调至很小。这家伙趴在床上蒙着头,他以为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他了。

几天以后,电视里的喧闹已超出我的忍耐极限,我被电视折磨的快要发疯了。在阿布拉江看兴正浓之时,我把电视给关了,他楞了片刻,不假思索顺手打开电视。我怒视着他伸出手又把电视关上。阿布拉江的双眼彻夜未眠、熬的通红,他一边怯怯看着我一边又把电视打开。“腾”我怒发冲冠从床上蹦起身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推出门外,“砰”。门被狠狠摔上。


躺在床上,越琢磨这事越不对劲: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和你患难与共的朋友呢?他不就是喜欢看电视吗?鞋都没顾的上穿我拉搭着一双拖鞋急匆匆跑到街上去找阿布拉江。我要当面向他赔礼道歉,我要请他喝啤酒,我还要恭敬的为他打开电视,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频道。


喀什找遍了,阿布拉江的影子也没见到。我心里开始有点发毛:把他打那去了?怎么向农场领导汇报呢?当我带着满腹疑问,垂头丧气回到宾馆时,抬头眼睛一亮;哎,阿布拉江坐在服务员休息室里正津津有味看着电视。我上前搂着他的双肩笑着对他说:“好兄弟,咱回自己的房间看去。”

经过十天休整,阿不拉江要回农场了。给他买好车票,又带他去买了一些馕和水,装满一塑料袋。阿布拉江上车后坐在靠窗位置,我站在窗下。阿布拉江笑的很灿烂,马上就要回到久违的、熟知的农场,他的心情自然高兴。他探出头千叮嘱万吩咐,还要我向胡大发誓:“路上照的相片洗出后一定给他寄去。”这孩子大概还没有自己的照片吧。汽车走了卷起一片黄尘,自此以后我和阿布拉江再也没能见过面。

回到老家我曾干过一阵子个体小业主,闲来经常回忆起在“丝路”旅行中发生的故事。我曾给阿布拉江写过信:“巴郎子,你现在大概有了朝思暮想的媳妇了吧?你和你的媳妇大概像黄花鱼样养了一堆的孩子吧?我现在做起生意,比起我们走“丝路”时钱能多点。当你收到这封信时,请你给我详细地址。我给你寄去路费,我请你和你的全家(你的舅和姑就不要来了)来口里旅游,我请你们看大海,吃海鲜……。”信接连发出好几封都没有收到阿布拉江的回音。

我的维族兄弟:阿布拉江—库尔班,我想我们应该还会见面的。
Posted: 2004-04-22 23:09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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