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鸟笼里的男人 爱情掉幻想的一面，便如同嚼蜡。记忆里所留住的其实是没有得到的遗憾。
那个星期天的中午，家里空调突然坏了，他打电话到维修中心，那边没人。家里待不住，他只好去办公室。
刚到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了。他去接，
“我出差路过，打个电话看你好不好。”那边的女声说。
这声音让他猝不及防，结巴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黄昏在餐馆里见了面。他早早地坐在那里等她，看到她进来，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两人是同学，当年是她要分手，种种原因。他花了好几年时间才从她离他而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在确切知道她结婚后，才放下心去接触另外的女人。现在，她真的坐在他面前，他好像做梦，觉得她不那么真实，怎么看，对面坐的都有只是个普通女人，她绝不老，可也不太年轻，如果在大街上碰到她，他绝不会对她多看几眼。现实太残酷了，掀掉幻像的一面，便如同嚼蜡。他所保留的，只是对她的记忆。
“她还好吗？”她微笑 着问，眼角起了几道皱纹。
他过去看她笑时，心里总会牵起柔情蜜意。但现在，他“吾”了一下，没有波澜。他有点失落，他可不喜欢听到她提到自己的妻子。他们用完餐，他早早地把她送回到她住的酒店，就回家了。
他是个乖丈夫，不像有些人，在老婆刚转过背的刹那间就迫不及待地玩起花样来，他一直都像清教徒似的守着老婆和家。他在人生第一次“爱情战役”铩羽而归，后来从很多社会现象里懂得要如何对待生活和责任，为了家庭必须洁身自爱。
今天，他跟她见面，他觉得对不起妻子。
几天后，妻子回来了。他已叫人把空调修好，把家收拾得很干净，并且买了回了一对维也纳藤椅。妻子是“小资女人”，什么都要讲究情调，情愿不吃不喝，却会花上一堆钞票买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回来。她说过好多次要是在客厅的窗边放上两张维也纳藤椅，倚窗而坐，边看书边享受阳光从树叶和树干间洒下来，生活就太美妙了。
他不懂这些，在他眼里，椅子只有两种，坐起来舒服和不舒服的。什么田园式花园式，女人就是喜欢没事找事，把好端端的事情搞得那么麻烦。
妻子傍晚到家，一进门看到窗边的藤椅，就大叫着扑了过去。他忍不住的感动。妻子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有时只需要一句话什么事都没有了，而他常常连一名话都不愿给她。
“你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啊，你有多少钱？”妻子坐在藤椅里，小心地在它上面摸来摸去，突然问。
“你坐着舒服就行，少管那么多。”他有点恼。他清楚妻子的本意是心疼他不该花这钱，但他不喜欢听。
妻子咬了咬嘴唇，往厨房走，样子显然很委屈。
“我们喝点酒好不好？”他又问，只是想让妻子知道他的心意。
妻子看他的眼光很疑惑。
有瓶法国红酒。“他告诉她，有点心虚。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
“怎么买这东西？多贵。”妻子邹着眉头问.
“他们送的.”他撒谎.
“谁啊?那你想喝就喝吧,去开瓶鱼罐头.”
他照办了.他往杯里倒酒,心里又泛起她的影子，完全是无意识，原来的和那天的样子重叠在一起，模糊不清。他忍不住说：“她来了。”
“谁啊？”妻子问得漫不经心.
他没答,把自己碗里的煎鸡蛋夹到妻子碗里.,说那个名字牵着心痛,又不好重复“她”，只好什么都不说。
“我有啊。”妻子又把蛋夹了过去，抬起头看着他。显然她明白过来了。“她来干什么？”她问他那副表情，像监狱长审犯人。
“出差。”他说，心虚得更加历害。
“她打电话给你了？”
“是啊，那天中午打到办公室。”他想一切照实答的好,越遮掩越糟,.而且本来也没什么..
“我说怎么回事,又是藤椅又是红酒.”
“根本不是.”他委屈得大叫.他是把妻子当最亲的人最可信的人才跟她说.他只是有点怀念自己的过去而已,那个过去正好不小心撞上了“她”，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别人,这个事实没办法剔去.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妻子其实没必要这样损他.
妻子再没开口,酒也没再喝,吃完饭,洗完澡,早早地进卧室了.他跟进去,打算跟她说说话,但她蜷缩在床上,一个劲地瞪着他,好像他是一个突然蹿进来的施暴者.
他上大早就溜到办公室,觉得委屈.
小瑞进办公室时离上班时间还早,进门就问:“这么早？”
他嗯了声,想跟她说点什么,想想又算了.他们同事交情一直处在一个水平线,没有好到可以说私房话的地步.他不太喜欢小瑞,也不了解她私下的生活是什么样了,她是个漂亮女孩,看上去很文静,不像那些人到中年的女同事喜欢跟人打情骂俏,但她一张口就跟人探讨,男女同真的存在有情无性的友谊吗?他并不觉得这些问题有什么,只是觉得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孩整天说这些东西不那么好.
其后的曰子,妻子没再拿这件事问他,两人还像原来守着各自的天地.多半晚上,妻子不叫他干什么,他就守在电视前,看看电视看看书报,而妻子继续摆弄着她那些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一大堆瓶瓶罐罐之类的宝贝玩意.他看着舒服地坐在藤椅里看那些时髦杂志的妻子,那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涌起一种对她的愧疚.他想,一切从头做起.
电话铃响了,妻子说:“你去接。”
他过去接听,是“她”打来的.他窥视着妻子.她还是那副姿势坐在那里低头看书.“她”告诉他,“她”种丈夫吵架了.
他很狼狈,又不能丢下电话,只好劝她说,夫妻吵架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后就好了.
“她”说没有吵架,是“她”看见丈夫跟别的女人了,然后哭了起来.
声音很大,妻子听到了,抬起头看着他,怪怪地笑,她当然知道是谁.他简单地安慰了“她”几句就挂上了电话了.
“她来的?”他硬着头皮做着多余的重复.虽然屋里有充足的冷气,但他的后背还是汗湿了.
妻子像没听见,接着翻起那本书
“进去睡吧.”他站在她跟前说.
她马上关上电视,把脸扭了过去.
本来一个美好的夜晚就这样破坏掉.
这种情形持续了不短的时间,没有一定的规律,有时半夜睡着了,电话又响起来了.妻子说;“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他无话可说,只能让行动来证明,把电话线拔了下来.
妻子并不买帐,又把电话线插了上去,并说:“心理没鬼怕什么？”
他在客厅躺了一晚。眼睁睁地等到天亮，对妻子说：“把号码换了。”
“凭什么？”妻子反问他.
他觉得自己像只困兽,但连吼的权利也没有.
那天中午下班回到家,他发现那对维也纳藤椅 不见了.那个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上只布艺沙发.
“藤椅呢?”他问.
“扔了.”妻子说.
他跑到楼下的垃圾站,真的看见那对藤椅在垃圾堆里,已经被支解了.
他怒冲冲跑上楼,进门就问妻子:“你是不是有毛病？”
妻子不理他，怎么问她就像没听见，一直跪在那里，他只能看见她棱角分明的侧影，冰冷而愤怒。
“怎么跟你说，她没到家来，怎么会来？我真的给你买的，你不是一直想买吗？”可他停住了，他看见妻子眼里流出的泪水。
他已无法再开口和妻子说话，只要他一开口，她就会马上偏过头去。她以一种冷漠的方式让他明白，她藐视他。
他们依然同居一室，而且是同床共枕，但彼此不再触碰对方一下，这很不正常，可却让夫妻名分维持下去。
他有天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她”，他要“她”以后有事打电话到办公室。“她”沉默了一下，说明白了，不会再给他打电话，那是一种诀别的口气。他挂上电话，胸口上有股压抑的郁气，这是必然的结果，但不是他想要的。
很难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他开始抽起烟来，常常半夜溜到厨房，拉开冰箱的门，让灯亮着，久久的站在冰箱前，一支烟一支烟地抽，这是目前惟一让他感到能喘口气的地方。
“想她了，打个电话吧。”妻子有时会像幽灵似的出现在厨房门口，揉着惺松的睡眼。
他有过去揍她一顿的冲动，但总是有气无力。
夫妻两就这样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那成了他们间一个顽固的影响，一个固定的状态。就像暗流，有时就那么一句话，一个手势，两人心就会出现“她”的影子。妻子照例每天买菜做饭给他吃，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但决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他如果上前帮她，她就会马上丢下那件事做别的。她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漠然，这让他压抑。他试着和她说话，可她除了给他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他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冷漠，是一个人从所爱的人那里得到的最残酷的重击，比仇恨还糟糕。他总守在厨房的冰箱前沉默寡言地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夜晚，靠把冰箱门开开关关地来打发时间，然后熬到天亮早早得去办公室。
小瑞早到了，他随后而到。看到他无精打采抽着烟的样子，小瑞问：“你是不是被老婆赶出来了？真没用。”
他想说，就没用，连老婆都征服不了。但转念，他跟小瑞说这些干什么？
“喂，看见我的小贴士了吗？”她把裸露的手臂伸到他面前,那上面贴着几只蝴蝶.“给你老婆去买几张吧。她要用那种，眼泪的，可以贴在脸上也可以贴在脖子上。对女人而言，保证比“性”福还要幸福。柔情是天下所有女人想从她的男人那里得到的东西，我保证你们没问题。”
他很生气。“你真的要赶快嫁出去。”不过他也想，她哪来那么多经验，除非她“以身试法”。
“那就嫁你吧。正好你老婆不要你，我又没人要。”小瑞总是这样呛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天晚上，他陪妻子出去看一个病号。回家的路上，以外的碰到了小瑞。小瑞迎上来，打算要跟他们讲话，但妻子却装着没看见的样子从她身边走过去。
他很尴尬，站住问她：“一个人？”
“当然。”
“我刚把她得罪了。”他找台阶下。
小瑞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然后就走开了。
他追上妻子说：“你怎么这样对人家，点下头也是好的。”
“你心疼了？”妻子说。
他沮丧透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借口单位有事早早去了办公室，小瑞已经到了。
“昨天对不起，她是那个怪脾气，说翻脸就翻脸。”他这样说妻子并没什么贬意，只是对小瑞表示歉意。
“男人背了老婆就没一个说老婆好的。”小瑞并不领情。
他没有否认，但大致把矛盾的起因说了一下。“可能我确实不该见那人一面，可我已经努力了。她应该知道。”
“这么大个男人连这点都不知道，夫妻间也不是好到什么话都可以说。你一贯对她都是那么不冷不淡，跟那个人见了一面，突然对她就变得热情起来，要是我也会怀疑。
人千万不要养成什么习惯，否则不一定什么时候，你就会被习惯所累。”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咳嗽，声音有点嘶哑。小瑞丢了一盒“咽立爽”在他的桌上。
“要不要把空调关上？”她问他。
“我没事的。”他说。他已经咳嗽好几天了，那些应该是从妻子嘴里出来的关怀话，从小瑞的嘴里说出来，让他很感动。他要求不高，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的关怀就足够了，但妻子似乎已不愿意再给他。
他是突然对小瑞的存在敏感起来。在办公室里，他们仍然很少说话，各做各的事，但他的神经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举动，只要她在办公室，他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他想起了“她”，他的初恋，也是这样牵挂一个女人，不过那时是在教室里。
他常常在晚饭后，显得很无聊的溜达到办公室去，给小瑞打电话。“又没出去。”只要小瑞一接电话他就说。
“没有。”
“这么漂亮的女孩不谈恋爱真是太可惜了。”
“那跟你谈。”
“好啊，我正饿。”
“你老婆会杀了我。”
“她敢！”
“你试试。”小瑞挑衅他。
他被她逼得一下子说不出话，心里掠过一丝怅然，电话里是一阵难堪的寂静。
“快回家吧，你老婆要找人了。”小瑞打破寂静说。
他恋恋不舍的挂上电话，觉得意犹未尽，到第二天在办公室里见面，两人都有难为情的感觉。
他不断的跟妻子撒谎，不断的给小瑞打电话，虽然他的良心上不能容忍自己对妻子撒谎，那种负罪感也随着对小瑞的越来越依赖而加重，但妻子仍然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失望。
睡莲是妻子最爱的花，有天他买了两朵带回家，了她接过去看了一眼，就把睡莲丢到了桌上，脸上挂着明显的藐视，很伤他的心。
那天晚上，他跟小瑞一起到歌厅唱歌。
小瑞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种情感没有性欲色彩，他只想维持现状。在他的道德世界里，发乎情止乎礼，他觉得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完全可以信赖说心里话的人，他不做让自己或别人感觉难为情或感觉羞辱的事，不管男女，朋友就是朋友。
有天，他跟妻子大吵了一架。他的一个同学从外地路过，他请朋友在餐馆吃饭，两个人都喝醉了。当时是深夜，他要同学住到家里，那个同学进门就吐了一地，妻子对他说，我这里不是收容所，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他过去打了她。
她没有哭闹，把电视机砸了。
他跟同学一起到招待所住去了。第二天中午他没有回家，跟小瑞说后悔跟妻子说实话了，他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诚实，夫妻间的关系更该如此。可诚实却带来了伤害，他的生活就是因为诚实被颠覆不，现在他不知怎样再找回幸福的生活。很多事情可以改，可很多事情错了却改不了了，只要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
小瑞总是耐心的跟他说话，他心里感到很温暖，又慢慢地释怀。可是他在人世的最后那个傍晚，他又跟妻子冷战了。他炒完菜忘记关上液化气的总阀，妻子便借机把东西摔来摔去。
他坐在客厅里偷窥着妻子那张愤怒的脸，以前有过的离婚念头一下子又闪过脑海，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他又想，如果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不是这张脸，那又将是什么情况呢？
受伤害的感觉已是深如骨髓，他忍不住打电话给小瑞，小瑞说她房间的电灯泡坏了。天花板太高，换不了。他本来还犹犹豫豫，他从没去过小瑞住的地方。但一回头，他看到妻子站在门边对着他冷笑，他立刻就下了决心。
“我去那边看看。”出门的时候，他还是撒了个谎说到母亲那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
他去了，帮小瑞把电灯泡换好，两人就开始聊天。他告诉小瑞，他跟妻子又吵架了，小瑞吻了他。这让他惶恐，他不想走到这一步。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婚外情的开始。男人从没有外遇，要跨越很大的心理障碍。而如果这次亲吻就一个标志的话，那就是他的第一次。
他显然很害怕，说头昏，想早点休息就离开了。他走得慌慌张张，到了十字路口。这里没有红绿灯，他低着头往街中央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全然不在乎那些来往的车辆。一辆货车突然从左边的斜坡上对着他冲下来，所有旁观者都可以预料见即将发生的惨剧。
他显然被尖叫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的危险。可他已经被吓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然后转身向过来的方向狂奔。斜坡上的货车刹住了，但男人倒在一辆毫无准备迎面而来的中巴车的车轮下，并被撞出老远。中巴没有停下来，疯狂的往前冲，一会就小时在月光里了。
街道两边响起了恐怖的尖叫声，人们都围拢上去。他静静地躺在地上，鲜血不段的从头部流出，一会他的整个脸几就被鲜血淹没了，他明显地遭受了致命的创伤。
但他心里异常清醒：如果自己对妻子再多点耐心……如果自己再忍忍……如果对小瑞没有那个“邪恶”的念头……如果坚守对婚姻的忠诚……
结果呢？
当然不会是这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