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秦宫怨

秦宫怨

宫里来人选妃。爹爹不让我去参选。爹爹说，阿房宫会断送你。
记得爹爹说，韵儿，你美貌出众，聪慧过人，只可惜，你是个女儿家。
是男儿又当如何呢？我问。
是男儿就当入朝为官。
为官又如何呢？
唉，我们家世代为秦国效力。如今天下一统，本该让人高兴。奈何皇上奢侈暴虐，只怕这大秦江山……你若是男儿，就可为官，才好劝谏大王戒奢以俭，广施仁爱，既救百姓于水火，也挽大秦江山于危急啊。
女儿家当不了官，却也未必不能劝谏大王。爹爹放心，女儿家一样可以为爹爹分忧。
三天之后，宫里来人把我接走了。
临走前，爹爹老泪纵横。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几句感慨，竟使女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爹爹，韵儿要去劝大王，韵儿要去救大秦江山。
阿房宫真是奢靡之极。一路上经过了无数道宫门，无数座墙，才来到了我的寝宫。他们给我换上华丽的衣饰，为我挽起高高的发髻，为我点上红红的朱唇。然后他们走了，留给我十几个宫女。走之前，我问，大王今天会来吗？那个管事的太监只是笑，不答。
我满心等待着大王归来。我有好多话要讲，必须讲。我为什么而来，一刻也不敢忘记。如果忘记，那么爹爹，一定会有更沉重的叹息。
可是一等，我已等了三个月。每一天，大王的车驾都从我的门前经过，可是却从没有停留。我听见隔壁宫墙内的音乐和歌声，甚至可以听见嫔妃们和大王的淫笑。可是，我始终不曾见到大王。爹爹说，我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可是这阿房宫，像我这样的美丽女子又有多少呢？我夜夜唱着哀歌，独自在大殿中跳舞。这样的等待还不知有多久？
然而，大王终于是来了，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他用贪婪的目光注视着我，令我不寒而栗。他要我唱歌。我抚一把古琴，开始唱起那首家乡广为传唱得民谣——
都说阿房多壮丽，百姓怨，老民伤财不应当。
都说长城好雄伟，白骨堆，城下幽怨暮暮朝。
大王贪婪的眼睛里忽然泛起凶光。他拍案而起，骂一声，贱妇，谁教你唱这样的歌！
我知道，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又想起了爹爹，我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鼓起勇气向大王直谏。
我告诉他百姓的怨怒，我告诉他四方的起义，我告诉他大秦江山的危险。我告诉他我苦等了三个月，只是为了对他说这些……
大王出奇的冷淡。冷淡得让我彻底寒心了。他甚至在我低头诉说之时已经离去。
韩姬那里又响起了歌声，伴着大王荒淫的笑声。
爹爹大王再也不会来了。女儿家，到底对这些无能为力！我唯一庆幸的是，到今天，我依然很清白，我可以死得很清白。
白绫在我的眼前飘飞，拂过我的面颊，柔软而亲切。我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了。
爹爹，女儿什么也没能做到。但是女儿在走之前，留下了最恶毒也最高尚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