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头猪。
  作为猪这种又丑又蠢的动物，我的确没什么好炫耀的。但我却是一头与众不同的猪。你们还不明白吗，我是一头会说人话的猪。
  我精通于南北方言，就连最南边的越语，我都识得。
  出生的时候我和我的兄弟们没什么两样，肥头大耳，鼻子与地面成90度直角。猪有先天的敏锐，一出生就知道这个社会要竞争才女那个生存，于是一拥而上抢奶水。我也是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只是在接近奶头的时候，一道白色的光在眼前闪过，我迟疑了一下，就被我的兄弟给挤下去了。
  从第一次开始，我都是最后一个吃奶的，每次就剩那么一点点奶水，塞牙缝都不够。其实并不是我自甘落后，只是每到兴奋的时候，眼前都会闪过一道白光，我次次都是这样被影响，次次都吃不到奶。后来兄弟们都身强体壮，而我依然瘦弱，那我就更不可能抢到吃的了。
  在猪的世界里并不流行“细腰”，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力气。那时候我挺羡慕我的兄弟的，他们都是成功的猪，而我不是。后来我才知道强壮才是猪的悲哀，而我的兄弟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
  我应该是一头超级幸运的猪，因为猪只会有一个结局，就是被宰；而我没有，并且还能在这里喝一杯清茶，说几句人话。
  大概在一个月大的时候，我就开始转运了。小主人把我从猪圈抱出来，让我单独住在一个竹筐里，独自享受满满一盘美食。我不知道小主人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是可怜我，还是“楚王好细腰”，我都不知道了，小主人也没有和我说过，我也没有机会问他，在我会说人话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小主人了。
  那天小主人带我出去郊游，玩得高兴的时候，突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小主人吓坏了，撒腿就跑。
  我本来也应该跑了，只是一瞬间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在那一瞬间，一道白色的闪电直逼我的天灵盖……

世界上还真是无奇不有，在被雷劈的情况下，很明显我这头小猪应该变成一头熟了的猪。而我没有变烤卤猪，除了蓬头垢面手脚颤抖轻微头晕之外，其他都还一切正常，最正常的是我感觉到肚子很饿，该吃了。
  我是一头猪，而且还是一个月大的猪，很显然，我是不认识回家的路的，于是我变成了一头流浪猪。
  流浪猪是一份充满危险的职业。在做流浪猪的时候，我认识到一些野兽是很危险的，因为他们都流着口水追着我，还有一头很像狗的东西，或者根本就是一头变态狗，在我的后腿处留下了永久的印记。好多次都是在鬼门关里徘徊，更是有一次我被老虎完全制服，它用前掌压住我的头，而我的后背能够感受到它舌头的温度以及那恶心的口水，在我就快晕过去的时候，它突然放开我，转身离去。
  从那以后，我越发感觉我是一头与众不同的猪，在那天，我终于肯定了这一点。同时我还认识到人才是最危险的动物。那是在一个小镇子上，一个头生疮的家伙拿着一盘猪食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嗟，来食！”
  虽然那家伙笑得后很恶心，但是那盘食物挺可爱，我就这样跟着他到了一个巷子里，美滋滋地享受那盘食物。这时候巷子那头有出现了一个同样恶心的家伙，当然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因为他并没有抢走我的食物，我依然埋头苦干，谁叫爱吃是猪的天性呢。
  忽然间我听到他们在说话，
  “我看今晚有烤全猪了，哈哈，你要准备好酒哦。”
  “都吃腻了，该换换口味了，你看红烧怎么样？”
  “红烧不好，还是烤全猪好，吃起来过瘾。”
  “不要烤了，上次那只都被你烤糊了。”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说怕烤不熟我才加大火的。”
  ……
  我终于被他们吵得受不了了：“你们不要吵了！”
  “不关你事！”
  即便是这样说，他们还是呆了一下，扫视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的痕迹，头生疮的那个盯着我看了一会：“刚才是你在说话？”
  “是啊，你们打扰了我的午餐，嗷……”
  “妖怪啊！”
  我这才发现他们是如此好轻功，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舔完盘子，我抹抹嘴，准备走人。（对不起，我是一头猪，但我得沿用人类的语言习惯。）
  出巷子的时候，我发现一大群人向我涌来，手拿武器，气势汹汹。
  “那里！猪妖就在那里！”
  哇，我撒腿就跑。在几次的历险经历中，我练出了优秀的逃生本领。
  可是我并没有和人交手的经验，没跑多远，我就感觉到后腿急剧疼痛，挣扎了几下，我就趴在地上动不了了，接着我又被一张网包裹住，棍棒，石头全把向我身上涌来，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在一阵一阵疼痛的刺激中我醒来了，那时我基本上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了，但似乎又隐约记得有一道白光，一个银白色的盘状物体，一个一袭白衣的女人，那个女人很美丽。
  真是好奇怪，我向来不认为女人是美丽的动物。
  那种感觉的确是我从未有过的，尽管只是一逝而过。
  渐渐我清醒过来，这是在一条大河边，河的这边望不到那边，还有阵阵的风，刺骨的风，全身的疼痛让我难受，我极力地渴望解脱。
  周围是一大群人，中间有一个老头，老头身边有一个桌子，桌子上面有一个笼子，我就在这个笼子里。
  那个老头向着河边拜了拜：“河神，您要的会说话的猪我已经给您找到了，祈求河神让我镇风调雨顺。”
  然后洒下一杯水酒，朝我身边的两个家伙点了点头。
  那两家伙就把我抬到河边，我恶狠狠地望着他们，暗里发誓再也不吃嗟来之食。
  “临死前，我有一个愿望。”这时候我说话了
  “你说吧！”那个老头似乎挺好说话的。
  “我想，我想要一个救生圈。”
  “把他扔下去！这只死猪！”
  那个老头的胡须都翘起来了，我不由得哈哈大笑。
  听过猪笑没有，没有吧，那我告诉你，那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你不信？那我现在就笑给你听，干嘛？捂着耳朵算怎么回事嘛？！


  猪本来是会游泳的，但我后腿也不能动了，更何况我还在笼子里。“浸猪笼”的说话可能就是从我这个时候开始的。
  我以为我会沉下去，我以为我会死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并没有沉下去，我也没有死掉。
  风继续在吹，笼子就像小船一样晃晃荡荡地把我载到岸边，临上岸的时候，我心里涌现无限的喜悦，这样的劫后余生虽然有过很多次，但那样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我感觉我似乎获得了重生。感谢生命，感谢上帝。
  “我不是上帝，我是卷帘大将，天篷，你还记得我么？”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在跟我说话吗，我不是天篷，我是小黑。”
  “我知道你是天篷，你是天河的统帅。”
  笼子开了，我终于爬出来，而且看清了说话的只是一条鱼。
  “你是卷帘大将？”
  “我是卷帘大将。”
  “你只是一条会说话的鱼。”
  “但我是卷帘大将。”
  “你只是一条闲来没事做游来游去碰巧帮我开了笼子还会说话的鱼。”
  “你是天篷，我是卷帘大将。”
  “你是一条会说话的鱼，我是一头会说话的猪，我叫小黑，以后不要叫错了，晤该！”
  “你是天篷，我是卷帘大将。”它继续用他那对圆溜溜而又咸湿的小眼睛望着我。
  “qiu～神经病。”尽管鱼没有眼皮和鱼的头脑比较简单是可以理解的，但我还是毫不客气地给他一个小猪旋风腿。
  “唉！你要记住你是天篷，我是卷帘大将，还有，我改名叫做沙悟净……”
    痴线！

离开那条鲤鱼之后，我继续开始我的流浪生活。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再也不敢到人群集聚的地方去。虽然我是一头会说话的猪，但猪毕竟是猪，并没有猫狗那番觅食的本领。我只好在山林里穿梭流浪，拣些落下来的烂野果充饥。冬天了，就连这样连野狗都不屑一顾的烂果也所剩无几，一场大雪之后，我更是一筹莫展，饿了三天之后，我决定继续流浪，流浪……
  刚下山，我就看见一个高院大户人家。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我发现后门没关，看来上天还真是眷顾。
  午后，大多数人正在睡觉，我登堂入室，顺着香味直接来到厨房。
  哇！馒头！灶台有好大一碗馒头。
  灶台挺高的，而又没有猫狗那样好的跳跃能力，幸好旁边有一个凳子，都说了我是一个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几经辛苦，我终于可以一饱口福。
  如果你也试试三四天吃东西，你就知道我当时吃得是多么开心，吃得多么忘我。
  突然，又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抬头，一个女人正望着我。
  我本能地撒腿就跑，忽地一下就从灶台上摔下来了。后腿又疼痛起来，我知道后腿的伤口又裂开了，我还知道这已经无关紧要，因为我马上要变成一头香喷喷的烤卤猪。
  那个女人急奔过来，我不由得闭上眼睛。
  后背突然感受到一阵温暖，那个女人轻抚着我，喃喃道：“羿，你终于回来了。”
  那是一种好奇怪的感觉，好舒服，脑袋沉沉的，我就这样沉沉睡去。
  真是一个好梦，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梦，只记得那种舒适的感觉，在家才会有的感觉。
  睁开眼，我发现我竟然睡在一张床上，那可是人睡的地方！不过人就是会享受，睡在床上果然是舒服。
  我不由得扑腾了一下，就像人睡醒之后都会伸伸懒腰。
  “羿，你醒了？”
  羿？
  我很想对她说：“你认错了，我叫小黑。”
  但我是一头猪，猪是不能说话的，会说话的猪都会被丢到河里去。
  “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楚楚啊。”
楚楚？
  她盯着我看，看得我有些脸红，猪应该是不会脸红的，但我感觉我浑身发热。
  终于她低下头去：“你还是不记得我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了……”
  我也明白了，她是一个疯子。
  即便她是一个疯子，看着她沮丧地离去，我还是很同情她，猪心也不由地疼痛了一下。
 
  在楚楚的照料下，我的腿伤很快就好了，但不愁吃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好过。她整天想这样或那样的点子来折腾我，今天拿个大刷子来给我刷毛，我的猪皮虽然厚实，也被她刷掉几层。明天她又拿把大剪刀来给我修指甲，天啊，猪哪有什么指甲，她倒是把我的猪蹄给弄得奇形怪状，害得我着实摔了几交。最糟糕的就是她做了几件衣服给我，非要让我穿上，我誓死不从，穿上衣服哪还是一头猪啊，猪也是有尊严的！
  她虽然是一个疯子，但她对我很好，比小主人对我还要好，或者，也只有一个疯子才会对一头猪好。我发现她挺喜欢笑，特别是对着我笑的时候，我发现她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嗯，是一个妩媚又惹人怜的漂亮女人。不过，有时候她会莫名其妙的流泪，抱着我哭，也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羿，我等了你一千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确是一个疯子，而且还是一个病得不轻的疯子！
  整个冬天里，她都陪着我呆在一个房子里，房子里有暖炉，我也是这样第一次这么舒服地过完冬天。
  我想，就这样住下去也是挺不错的。我是一头猪，猪是没有什么追求的。
  我也以为我会这样过下去，我也想这样过下去。
  开春了，风儿很轻，桃花很香，她抱着我站桃花下面：“你还记得吗，也是在春天的时候，桃树下面，我第一次看见你，还有你的夫人，她真漂亮，我真的好羡慕她……”
  唉，她又犯病了，看她的脸比桃花还红就知道她不正常了。
  这时候我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在响起：“师父，师父……”
  好熟悉的声音。

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去寻那声音，只是感觉我得去，这使我开始有些相信宿命——猪也有猪的宿命。
  趁楚楚不注意，我一遛地跑出房门，下楼，就是一片桃林，初春的桃花香得有些痴迷。
  “师父～”声音再次响起。
  谁！谁敢吓你猪大爷。
  “师父，师父，我在这里啊！”一棵古树摇摆着。
  唉，这世道真是乱了，连树都可以说话。
  你谁啊，知不知道吵着人家睡觉是很不礼貌的。
  “师父，我是小蒙啊，当年我误听人言，暗中杀你，害得你现在沦为畜道；而我也只化成一棵桃树，等了你一千多年，这全都是那个女人的祸害啊。”
  “桃树同志，你知不知道你的话很无稽，其实，我只是一头会说话的猪。”
  “这个，只要你拿回你的法杖神箭，你就能拿回你所有的记忆和神力了。”
  “那神箭在哪里呢？”
  “ 你等等，我找找，啊，师傅，我找到了，你接着”
  “啪”，我的头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砸得我眼冒金花，原来是一根桃木棒。
  这个就是神箭？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不记得，师父……”
  好了，你的话很无稽，你这个人也很无聊，我不想再同你讲话，请不要再吵着我睡觉。
  “师父，你别走啊……”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样无聊的人会做出无聊的事情，这点，猪做得比较好点，猪无聊的时候只会睡觉，不会去打扰别人。
  快走出桃林的时候，所有的桃花飘落，飞舞起来，真是美丽。
  好美，我驻足，回首，古树分离开来，化作七色光彩，射向西天，那里好像有一道七色的彩桥，整个就是一副美丽的图画。
  哇，好像是耶稣哦。

我是一头感性的猪，正当我沉醉于这番美景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随着花瓣飞起，我不由得闭上眼睛——我有恐高症的说。
  睁开眼睛，我才发现我处于一个一片漆黑的环境里。
  好香。
  “你是什么人？”我看见那边有个人影在闪动
  “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一个女人么？”
  “女人？”人影缓缓走出来，一道光打出来，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美丽而又凄凉。“你是一个妖怪！”
  “妖怪？哈哈，”女人笑了，笑得有些刺耳，“你何尝又不是一只妖怪呢。”
  “小心我告你诽谤，我只是一头猪。”
  “当猪有了感情就会变成人，人消灭了感情就会变成仙，当仙滋生了感情，就变成了妖，你说你是不是妖怪。”
  “我是妖怪？”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
  “你是！”
  ……
  “我球～又玩这样的游戏，，”说着，我又施展出我的小猪旋风腿，还未及她的面前，我就被一把抓住。
  她的指甲慢慢地伸长，闪出寒冷的光芒，仰起，落下。
  “哇！救命啊，英雄，别杀我？”
  指甲停住了，“好啊，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嗯，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杀我的理由。”我僵笑着。
  “我杀人重来就不需要理由。”
  “可是，可是，我不是人啊，我只是一头猪。”女人冰凉的手指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她慢慢收回指甲，“好，算你过关。”
  我正想深呼吸一下，她又掐住我：“你想呃我？”
  “英雄，给我一次机会吧。”
  “好吧，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帮我去杀一个人。”
  “杀一个人？杀谁啊？”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孙、悟、空

孙悟空？谁啊？神仙？妖怪？”我问。
  “应该是一个妖怪吧，或者又是一个人。”她依依道，应该在回忆什么。
  “哦，妖人？人妖？”
  “shut up！”那个疯婆子一巴把我的小猪脸打得火辣辣的：“他只是一只猴子！一条狗！”
  那到底是猴子还是狗呢？是像猴子的狗，还是像狗的猴子？
  当然我没有问，因为她也是一个疯子。
  为什么我遇到的女人都是疯子呢，唉，我只是一头猪，这么难的问题，唉……
  滴答，滴答，
“我只是一头猪，我怎么去杀孙悟空呢？”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话，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这个桃木棒承载了两千年天地间的怨气，只要你用它插进任何人的心脏，他都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妖怪大笑起来，变得有些面目狰狞。
  “可是，我怎么拿起这根木棒，”我伸出我的前蹄，“我只是一头猪而已。”
  “好，我把你化作人形，但你必须给我杀了孙悟空，否则你会遭受很悲惨的惩罚。”
  什么悲惨的惩罚？
  “就是你一世都会变猪头，一世都泡不到妞。”
  我心里暗笑，泡不到妞算什么，我是一头猪，吃饭睡觉才是大事。
  “你走吧。”
  说完，我又晕乎乎地飘起来了，一瞬间就来到了一个小湖边（应该是一个水坑），虽然水有些发臭，但我发现里面有一个人，一个结实的小伙子，还很帅！
  我抬头看见周围都是灰黑的一边，有点像是传说中的地狱。
  这是哪里啊？
“这是水帘洞。”一个沙哑的声音，我看见一个拄这拐杖的老头走过来。
“花果山水帘洞？”我有些惊奇，“不是吧，我听说花果山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有山有水，有花有果，有许多猴子，还有爱情。”
“呵呵，五百年啦，”老头一声长叹，“这里只剩下一座荒山，一潭死水，几棵枯树，猴子早就死光了，爱情？爱情是什么东西啊？”
  “爱情，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特好吃的东西吧，”我停顿一下，突然想起：“你是谁啊。”
  “我是这里的土地神。”
  “哦，神仙啊，难怪你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了。”
  “那你又是谁呢，也是神仙？”
  “哈，不要看我长得帅，其实，我只是一头猪。”
  “哦，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来找孙悟空？”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神仙。”
  “哦～”我点点头
  “他不在这里，你往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