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
小飞刀的八卦文章

    认识阿楠是在10年前，那时候我们俩都在盛华驾校学车，共用一个师傅，师傅姓杨，特别瘦，长得很凶，人却很好。我是自己报名去的，阿楠是父亲送过去的，那年他刚21岁，年少英俊，倜傥风流。

    学车第二天就有个小姑娘跟着阿楠，我们练8字她就在旁边看，我们练坡起她也在旁边看，太阳大了就给阿楠拿水来，顺道也送我个苹果。小姑娘的脸啊，嫩的就像红苹果。

    我们都知道阿楠跟小姑娘是一对儿，有时候开他们的玩笑，阿楠却有几分不愿意，被我看出来了，问他，他说：“她是挺喜欢我的，不过跟她在一起我觉得挺没劲的。”

    后来我问起阿楠从哪个大学毕业的，他开始没说话，后来才说他没读过大学，上的中专，在一个酒店当门童。我也没在意，顺口说那也没什么，工作了也能继续读书。他说他读不进去，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还不如出来工作挣钱。

    那时候他当门童一个月600块收入。他是老北京人，父母都是工薪。我见过他爸爸，很有修养，特别热情。车学到最后，小姑娘忽然不来了，一起学车的人跟我说，有一天阿楠把人家骂走了。阿楠辩解说，她太缠人了，婆婆妈妈的，受不了。

    我说女人只对喜欢的人才婆婆妈妈，换个不喜欢的，保证咔嘣利落脆。阿楠没说话，杨师傅却在一旁插嘴，他还没活明白呢，现在说没用。

    很快车学完了，我继续在报社上班，阿楠回酒店后从门童换到客房服务去了。偶尔他会给我电话，说些有的没的，我每次都劝他去读书，还那么年轻，在那一行不可能就这么干下去。他嘴上答应，却都没什么行动。我知道，但是还是忍不住要说。

    阿楠跟我的关系就是这样，电话的时候多过见面。我们少数几次见面，有次喝酒他有点高了，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打电话么？我说为什么啊。他说因为你从来不嫌弃我没学历，还总劝我去读书，以前我觉得那些学历高的人都特看不起普通人，但是你从来不会让我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说实话，我跟阿楠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想法、追求还是行动力。偶然有次朋友聚会，地点在他工作的酒店，偏巧他那天也当班，我就叫他一起来玩。他来了，喝了两杯就出去了。后来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你那些朋友我都说不上话。我笑笑，也不去解释。后来结帐，发现酒店打了个很低的折扣，那人说是阿楠拜托的。

    阿楠一喝高了就问我，哥，你说，我狗屁不是，你怎么会把我当朋友呢？我说朋友就是朋友，那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他摇头说，不，他做梦就想过我这样的生活，只是他没那个能力。我说生活都是人过出来的，能力也是一步步磨练出来的。

    2005年的一天，阿楠跟我打电话，说他交了个女朋友，要带我看看。我说成啊，是应该看看。一看，很意外，女的大他8岁，结过1次婚，有个6岁的女孩，是个摆服装摊的。我一看那双眼睛，就知道他俩不适合。

    阿楠说，是女的倒追的他，阿楠那时候也不过26岁，女人边追边掐断了他周围所有异性朋友的联络，直到最后俩人住在一起。

    私下里我曾问过阿楠，你觉得你们俩门当户对么。他很惊讶，说刀哥你这么时尚一个人，怎么也讲究这个。我说废话，老祖宗讲究几千年的事儿，能没点道理？他说，也说不上什么门当户对，只是觉得那个女的大他那么多，什么都经历过了，比较成熟，跟成熟的人在一起过日子应该比较简单。

    我没再说什么。

    2005年他们结婚，结婚3年打了3年。阿楠每次给我电话，都是俩人又因为什么打了一架。最后那女的闹到连阿楠的父母都骂，还拿刀把阿楠的头砍破。阿楠有次在电话里居然哭了，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找了这么一主。我说你不是倒霉，是做事情太草率，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2008年他们开始闹离婚，又闹了小两年。这5年里阿楠再给我电话的时候我就没那么好耐心了，说你又不是祥林嫂，如果不能过就想办法离婚，别在这里哭闹，没用。

    他说我现在才明白你说的门当户对什么意思，我们一家人都是老实本分人，跟她完全不是一路。我说你现在明白还不晚，还没有把完全把你父母给搭进去——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是这样，爽的时候只想着自己，遇到事儿了才想起爹妈。

    波折来波折去，2009底的一天，阿楠给我电话，说刀哥我终于要解放了。我说，你家那块在拆迁，你现在还不算解放。他说不可能，我家拆迁根她有屁关系。半个月后阿楠电话又来了，说刀哥真被你说准了，她又反悔了，要求多分拆迁款。

    又折腾来折腾去，前段时间阿楠终于离婚了。前天他说要来跟我吃一顿饭庆祝一下，我说成啊。结果一见面，让我挺意外的，这5年我们见面很少，没想到现在的他已经有了白头发，一脸沧桑，10年前那份少年意气早已烟消云散。

    席间他说起那个看着他学车的小姑娘，说现在觉得她才是最适合他的，可惜人家早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你说我那时候怎么就觉得那样的日子没意思呢。

    对啊，时间不可能让河水去等你，错过的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像当初的那份清纯和稚气。最简单的东西，经常才是最珍贵的。

    晚上打开信箱门的时候，立即就发现报纸似乎少了几份，开始以为是小红帽的没送来，第二天电话过去问，人家说早就送了啊，是不是您家信箱门是坏的，报纸已经被人拿了？

    我家信报箱的锁两年前就坏了，后来坏锁被我拆了下来，也没换新的，觉得反正那里也就是取每天投递的报纸，偶尔有银行的帐单，没啥重要东西，就懒得换了，这两年里也的确没出过什么问题，以致我妈问我为什么不锁信箱的时候，我还拿“路不拾遗”来解释，说这说明咱小区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可也。

    没想到这天会忽然少了两份报纸！

    开始我想，可能是谁拿错了，第二天晚上我下班回家，拉开信箱一看，居然又少两份。再问小红帽，人家还是投递了的。我心想，嘿，看来不是无意是成心啊。

    那个星期我都是夜班，都是下班回来取报纸，结果每次都少两份报纸——这4、5份报纸吧，其实平常也不是每份都看，有时取回来就直接放在了废报堆里，可要连续几天少两份，就觉得浑不是滋味：这是谁啊，这么不自觉！

    想到这里，心一横——次日一早，闹钟九点响起，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就冲下楼，打开信报箱一看，嘻嘻，所有报纸都齐全，拿出来得意洋洋回家去也。

    得意了两分钟，回过神来，我拿的明明是自己订的报纸，怎么还跟占了谁便宜一样，有啥好得意的？

    再次日的九点，再度一骨碌爬起来，冲下楼打开信箱，我我我，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报纸又少了两份。

    这一天，过得我那叫一个心乱如麻。

    再再次日，一不做二不休，刚刚八点，我又衣冠不整地冲下楼去，打开信箱，松了口气，所有报纸都在。哼，让你知道我那天报纸倒没丢，但是下了夜班没几小时又早起，困得我啊，一走神版上就出了俩小错，虽然没被扣钱，却被领导当众批评，悲愤啊！

    过后那天我忘了上闹钟，结果就睡过头了，等反应过来冲下楼的时候，哇卡卡，两份报纸又不翼而飞了，气得我差点吐血，这人虽然没偷钱偷报纸，但那也是偷，顶多就是一雅贼，跟孔乙己一样，我就不信了，堂堂一青年知识分子，还对付不了一雅贼！

    对于丢报纸这事，本来换把锁就是了，但是这阵子我连续两周多上夜班，根本没时间去买锁，再说已经丢了那么多天了，碰到这事躲避退让也不是刀少的一贯风格。

    开始我是跟小红帽的投递员说好，如果他送了报就告诉我一声，我就下去取。但是人家送的都特早，我夜班下了睡得昏天黑地的，有时候在电话里倒是答应了，放下就又睡过去了，等清醒了跳下床扑到一楼一看，报纸又没了。

    有时候我起来了，第一次看的时候报纸还在，我就先去物业办了点事，也就十分钟的空挡，回来报纸又没了。楼上楼下看了一圈，没啥拿着报纸的可疑人啊，问保安，保安也说不知道，气人啊。

    有次我不上班，心想，一定要把这家伙抓到，于是那天小红帽把报纸送来了，我也没取，跑到报箱对面的保安室里猫着，想抓个现行。没想到保安室里暖气烧得很旺，我坐着坐着，居然迷瞪着了，等睁开眼睛，睡了20分钟！再去看，报箱里空空如也……

    类似的例子发生了N次，整得我又好气又好笑，你说，哪儿去找这么个勤奋、准时、手脚麻利还知书爱报的雅贼啊！

    后来我想，要抓住这人这么被动可不成，大海捞针啊，得先缩小范围。仔细琢磨了一下，基本确定该雅贼应该有以下特点：女性，五、六十岁，已退休，有一定学历，多半在炒股——结果电话里跟我妈说这事的时候，我妈听了半天，说，你在说我呢？我当时差点没笑翻。

    我妈问，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女的，还退休了？我说，丢报纸的时间都在上午8点到9点半之间，这段时间上班的青年人、上学的小孩子早就走了，出现在楼里的多半是退休老太太。

    我妈说，那你怎么知道人家有一定学历，喜欢看报纸的人就都有学历？我说那倒不是，我是从丢的报纸上分析的，每天那人拿的都是《北京青年报》和第一财经日报，差不多时间送来的《京华时报》一次都没丢过，我们自己报纸倒也罢了，但是第一财经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进去的，这么执著地拿，那人如果没有一点学历、没有炒股，大概早该换换口味了。

    我说，这样的人偶尔会占点小便宜，可要是被人发现了就会觉得很惭愧。

    目标大概确定了，我就写了一张告示，贴在了楼下的布告栏里：“……您已经拿了我差不多10天的报纸了，报纸本来就是拿来看的，但是如果您看完了，希望放还到报箱，否则就是为老不尊……”

    第二天我睡得很好，起来已经上午11点了，施施然下楼，打开报箱一瞧，两份报纸果然老老实实躺在那里呢。又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还有点得意地说，看，被我说中了吧，人家惭愧了，不拿了。

    可没高兴两天，等第三天再去取的时候，一瞧，北青、第一财经居然又没了！

  老实说，当发现告示这一招没用的时候，我还真有几分意外，这么循循善诱都不成，还真得使出杀手锏么？就为了两张报纸，至于么。



    后来两天，我又起来晚了，报纸又不翼而飞。这真让我有点着恼，径自跑到物业去：“我要查监控录象。”——其实我一直知道小区里安了很多监控摄像头，原来是因为防止汽车和业主被盗，主要是安在公共区域，但是因为要提防陌生人进来，每栋楼一层大堂保安室外也按了一个，正对着大堂和信箱。

    物业开始拒绝了我的要求，那个胖经理说这监控录象得警察来了才能看，让我先去报案。

    一听这话，鼻子差点没给我气歪了，为了这两份报纸，我还得去报案，还得录笔录啥的，闲的啊！我说我就查某年某月某日8点半到9点那半小时的录象，就为了以后不再丢报纸，这点小事至于去趟派出所么。

    那胖经理一点不在意，还跟我哈哈的，说这是规定啊。我眼一瞪，有你们这么给业主服务的么，那成，给你三个选择，一是你们保证我家报纸以后不再丢……胖经理说，我我我怎么能保证的了。我说，那我明年的物业费什么的都不交了。胖经理一听，别介别介，这么点小事怎么扯上这个了，不至于不至于。

    我说，哦，知道这是小事了，那成，那给我看监控录象。胖经理没辙，嘟囔说，我不就怕您这急脾气影响邻里关系么？我笑，不给我看你才真的影响邻里关系呢。

    胖经理、他一手下和我，三人在录象机前瞅了半天，终于在此前一天的录象里看到了一个人，60出头的中年女性，拎着一筐菜，估计是刚从超市回来，路过信箱的时候，把我家没锁的报箱打开，拿出报纸，然后关上门，转身走了。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一点犹豫和张望。

    胖经理把画面定住，其实他不用定，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有点犹豫地说，再找一天看看。再找出一天的录象，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也是这个人拿走了报纸，区别只是换了身衣服。

    出了物业就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气哼哼地说：“您怎么认识这样的朋友！”

    我妈问，怎么了。我就把事情说了——那个拿报纸的，其实就是这楼里跟我妈学打太极拳的一个阿姨，我见过好多次，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妈也明白我说的是谁了，却不怎么气，听我埋怨了半天才淡淡地说，不就两份报纸么。我有点意外，说没跟我说就拿那不就是偷了么。我妈说，别说的那么难听，她一个人在家，不像我还有你爸，其实也挺孤单的，可能看看报纸就是为了解闷。

    我妈说，那阿姨的丈夫前几前去世了，现在退休了一个人住，两个子女都不在北京，亲戚也没什么来往，我妈在北京的时候，一起打打太极拳，才算成了朋友。“那些报纸，其实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给人家看看又怎么样，平常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跟你爸还不是一份报纸就能打发半天的时间。”

    最后一句话把我说得愣在那里。

    两天后我下了夜班，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买了一把信箱锁，第二件事情就是拿了一份年底报社发的报卡，敲开了那阿姨家的门。她看到我，有点茫然，我说，我妈让我送您一张报卡，用这个可以看一整年的北青报。把报卡递过去就连忙走了，说实话，怕她明白过来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

    部门同事本来兴致勃勃地期待我用什么方法揪出那个雅贼，没想到后来是这么个结果，都有些意外。我们领导最逗，沉吟片刻后问，你还需要报卡么？

    看看表，离电影开场还有半小时，就在影院旁边的东四北大街闲逛。这条街白天非常繁华，两边开了很多个性小店，人气很旺。哪怕现在已经夜幕降临，往来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后来朋友去旁边的银行取钱，我站在街边等她。银行门前有个小小的空地，正在路灯的笼罩下，那里站着两个女孩子，都是20出头的年纪，唇红齿白，都挺漂亮，面前有两张白布，上面摆着一些首饰和小玩意，还有些小摆件什么的。其中一张白布上的东西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而另一张还剩很多。时间已经快9点了，这时候还剩这么多，估计不好卖了。

    我在台阶上站着等朋友，忽然听见其中一个披肩发的小姑娘对另一个说：“……没关系，慢慢来。”扫一眼，说话的就是那个面前没剩多少东西的，而听她说话的那个短头发的小姑娘则有点发愁地看着面前的白布。

    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她们俩应该也是刚认识，短头发出来摆摊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那个披肩发时间比她长，所以也比她有经验。短头发看着没几个人的街头，说：“这些东西真难卖，也赚不了很多。”披肩发说：“这有什么啊，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是在超市买总比在这里买的贵，慢慢的积累起来就不少了。”说着她开始跟短头发说，你不能自己喜欢什么就进什么，应该是看别人喜欢买什么才去进，在街边摊买东西就图便宜，只要质量差不多就可以了，有的东西就不能进，进来也卖不掉……

    她在那边一直说着自己的经验，短头发也在点头，忽然她发现一边的我，看到我在看她们，马上把眼皮低了下去。披肩发回头，扫了我一眼，又看见短头发有点窘迫的样子，说，他又不是城管，又什么好怕的。短头发轻声说了句什么，披肩发笑笑，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在办公室里是上班，现在在这里也是上班，都一样。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俩小姑娘，心里一动，对披肩发说，那个搓澡巾多少钱。披肩发看是我，笑了笑说，两块。我开始在钱包里找零钱。披肩发想想，从短头发的摊位上拿了个搓澡巾递过来。

    这时朋友出来了，见我居然在街边摊买东西，很是奇怪。我说，就当是帮忙呗。朋友回头看看，发现是俩漂亮的小姑娘，笑我。我边走边说，这俩小姑娘这么飘来能够，要找人养还不容易，可她们也在靠劳动挣钱吃饭，比那些只知道伸手管家里要的啃老族实在强太多了，我喜欢这样的人，也喜欢帮这样的人。朋友说还真是，她们这样虽然辛苦点，可总比什么都不干强太多了。

    说着就到了街口，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俩小姑娘还在路灯下站着。这样的人一定是有梦想的，她们的梦想也一定会实现。这个梦想和萌发在街头还是写字楼里，其实并无关系，就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刀少自己的街头梦想一样。

    跟朋友约了吃饭,在中山公园里面的来今雨轩，开车到南长街后北拐，忽然就被躲在旁边的警察叔叔给拦了下来，一串车，一共5辆，我是在队伍尾巴上的最后一辆。

    我很纳闷地下车，其他4个司机也下来了，警察叔叔四十出头，我过去的时候，听他已经在问话了：“知道为什么要拦你吗？”被问的司机很茫然。我也很茫然，是啊，为什么拦我，我没违章，没醉驾，更没超速，长安街上也不能让你有超速的机会，那为什么要拦我？

    然后我就发现这警察叔叔很有趣，他居然像小学老师那样，一个个地问司机：知道为什么要拦你么？开车的人都一样，不管违章不违章，见到警察先矮三分，被他这么一问，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把所有人都问得哑口无言后，听那警察叔叔说，你压白实线了。

    我回头，费了半天劲才在地面上隐约看出白实线的影子，淡得跟近视眼戴的隐形眼镜一样。

    好吧，既然违章了那就处理呗，我还急着去吃饭呢。那边朋友的短信已经催了：怎么还没进来？我偷偷回，被警察叔叔拦了，一个个地训话呢。这警察叔叔绝对是个慢性子，他一个个地把司机的驾驶本行驶证给拿过来，看半天：“王XX……河北人……哪年来北京的啊……开了多少年车了……嗯，63年的……属兔……哦，咱们差不多，我属猴……”

    我在旁边听着，几乎都要抓狂了，恨不得高喊：警察叔叔，快来处理我吧快来处理我吧!……唉。

    好不容易前3个都处理了，到第四个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戴眼镜的男人。警察问他：“开车多少年了？”眼镜跟没听见一样，没吭声。警察叔叔有点奇怪，看看他，又问：“你知道你压了白实线了吗？”眼镜慢吞吞地说：“啥叫白实线啊？”

    警察叔叔说：“白实线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学的交规啊？”然后我就听他解释，白实线就是白色的实线，白色你知道吧，就是白色，实线就是中间没有断的标线，如果断了，那就是虚线。眼镜听了，慢吞吞地说：“那白实线为什么不能压啊？”

    警察叔叔说，因为安全啊，都压的话那不乱了。眼镜还是慢慢地说：“那虚线能不能压啊？”这下我听出来了，原来眼镜是故意跟警察叔叔较劲呢。警察叔叔大概也明白了，管眼镜要证件。眼镜掏出个蓝本本，警察叔叔看了看，啥话也没说，把眼镜放了。

　　别问我的结果怎么样——这还用问？跟其他三个人一样，罚款呗！

    几年前我曾见过对门家的儿子，那会儿对他头发印象很深，因为炸得跟玉米须子一样，又黄又焦，脸上倒很青春。对门家的中年男人是我的同行，平常见到经常聊聊天。有次看到他们俩在一起，才知道是父子。当爹的很是传统，儿子却一派新潮，当时那男孩应该还在读高中。

    总体来说，北京孩子还是有很多幸福的地方，比方说考大学。雅典奥运会那年，对门家的儿子考上了大学，在电梯里里碰见了喜气洋洋的他妈，问起成绩，400多分，在四川或者重庆连专科都上不了，但那年他给录到了本市一所很不错的学校，设计专业。

    之后的四年都没怎么见过那孩子，倒总碰见他父母。去年的某一天，他爸爸忽然来找我，问我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孩子介绍个工作。一聊，他爸心里的焦急就显露出来了，他说这孩子上大学后开始疯狂迷恋上了网络游戏，这四年功课好歹给糊弄过了，但是临毕业了，却死活不愿意出去找工作，说讨厌跟排队、讨厌面试，总是什么都不想干，却还总想挣大钱。

    他爸特愤恨地跟我跺脚，骂道，那帮打网络游戏的都是些混混，真想见一个抽一个！我硬生生把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本来还想问他儿子打的是什么游戏，是不是诛仙，是哪个职业，是哪个服务器，喜不喜欢砸装备，爱不爱打BOSS什么的……

    后来还真有个朋友的公司需要做游戏造型设计，我想这下好，这下又有游戏，又能用上设计专业，两全其美啊，就介绍他去了。3天后，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哥们，实在对不住，人给你退回来了。我很奇怪，问怎么了。他说，那孩子倒真是对游戏有兴趣，不过他只对游戏有兴趣，来这里三天，打了两天半游戏，交给他的简单工作却一件没做，哪个公司敢招这样的人啊。

    后来再碰到他爸他妈，就觉得有点尴尬。他爸爸说，自己两口子都是好端端的知识分子，家教也算严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恩，当初那孩子上大学的时候，两口子大包小包，孩子空着手，就这么送去了学校。平常连倒垃圾这样的活都没见孩子干过，他父母的手很老，孩子的手却嫩得不行。

    可能是因为那三天的失败经历，那孩子见了我头都不抬，一晃就过去了，估计有点不好意思。他妈说，这几个月又给他找了好多工作，有的觉得累，有的觉得钱少，有的觉得离家远，有的觉得干的活不喜欢……总之就没有一个称心的，就这么荒着，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我心说，要我啊，打一顿，赶出家门，自己赚钱去。嘴上问他妈，那你们给他钱么？他妈说，怎么不给，现在每个月给他2500零花钱，等他找到工作就不给了。我说你这么给跟挣工资也没什么区别啊，那他还有动力出去挣钱么？他妈说，那总不能让他饿死吧。我又心说，放心，饿不死。

    今天中午上班的时候，一出门就看见一个人穿着裤裆拖到膝盖的流氓裤，抱着一条狗，在楼道里翻来覆去地溜达，头发长得遮天闭日的，定睛一看，是对门家的儿子。问他干吗呢，他说，电脑前坐久了，出来散散步。

    我很是发了一会儿愣，看着他抱着狗在长不过10米宽不过1米5的过道里继续散步。我电梯还没来，那边他已经散完步，回家去了。

    前段时间一帮朋友聚会，吃完了就玩游戏，数7，输家就真心话大冒险，就是不管什么问题都必须说老实话的那种。至于问题么，无非照大小、长短、频率这样让人脸红眼热的，惹得大家笑个不停。只有极少几个人一直没输，其中就包括总是很和善温婉的卉。

    后来卉终于输了，笑着投降：“好吧，你们问你们问。”有人还想提那些老问题，被斥没创意。我灵机一动，问：“说说你这辈子做得最大的一件亏心事吧！”本来一直在笑的卉一下有点愣，表情开始有些扭捏。旁边朋友骂我，她哪儿有那胆做什么亏心事，这里就飞刀最坏，就卉最老实，坏人就知道整老实人……大家又是一片哄笑，我也笑，扫了一眼卉，也在笑，但总觉得她有点不自然。

    隔天在MSN上碰见，卉主动跟我打招呼，嗨。

    我问她昨天玩的怎么样。她说很开心，今天专门跑上网来找我的。我很奇怪，找我，为什么？她半天才说，回答你的那个问题啊。我一下想起了那个让她变得不自然的问题，半开玩笑地说，难道你真干过啥亏心事。

    她在那边恩了一声，是的，想不到吧，真是一件亏心事，很亏心很亏心。她这么一说，倒让我有点意外了。卉的年纪比我大几岁，在北京一所大学当老师，有个幸福的家庭和可爱的儿子，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个柔和善良的姐姐，大家都很喜欢她。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做什么亏心事。

    她在电脑那边，一句一句地开始讲。卉本来在南方一所大学教书，当时跟她差不多同期分到单位的，还有几个大学毕业生，其中有个叫虹的女孩儿是最出色的。“她各方面都很好，人很漂亮，性格开朗，也很善良，业务也非常棒，在我们那拨人里，她很快就拔尖了。”

    工作两年的时候，虹因为业绩优异被提拔为院长助理，周围有很多人嫉妒虹，原来挺好的朋友后来也因为嫉妒起了罅隙，但是卉没有，她本来就性子平顺，虹的出挑并没有对她有什么不安的刺激，她还是跟虹关系很好，在虹越来越出色、朋友也越来越少的时候，卉一直在虹的周围。

    当时的国家教委跟一些发达国家的教育部门有合作，每过一段时间双方互派青年教师进行培训，学习时间两年，经费由国家负责，还可以拿学位。3个初选名额到省里后，卉和虹所在的学校分到了一个，其余两个给了兄弟大学。

    这个名额没什么争议就给了虹，她需要在3个月的准备时间里完成初试、面试，在三个人里得到第一名，才能获得这个公费留学的机会。旁人都有些嫉妒虹，但是虹不在意，开始精心准备考试。后来初试举行，虹在三人里果然得了第一名，而且优势非常大。

    初试过关后虹就开始准备面试，面试占整个选拔比重的60%，而且是中外双方同时派员进行考试。按照时间安排，面试当天公布结果，如果通过就可以向使馆申办签证。为此虹又准备了2个月，学校对这个事也很看重，因为以前这样的机会都给省内最好的那所大学拿走了，但是这次虹在各方面都把那个学校的竞争对手压得死死的。

    面试前一天，虹兴冲冲地来找卉，说总算要结束了，让卉陪她一起出去放松一下。因为当时学校放假，她们就去外面的复印店把第二天面试需要的所有材料全部都复印好，“复印完后，虹终于松了口气，说总算弄完了。”

    然后她们就跑去了附近的一个百货商场，买新衣服，买新鞋，买新手包——虹准备为几个月的辛苦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楼上楼下转了几圈，大包小包买了一堆，后来又试好一件衣服，虹付完钱后拉上卉就走了，走的时候卉随眼一瞟，看见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忘在了身后的试衣台上，里面有虹明天面试需要的所有材料原件、复印件，包括虹的学历证明和学位证明。

    卉说到这里，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很小心地问：“你，没有跟虹说？”

    那边沉默半晌，回答道：“是，我没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当时就是没说。”几个小时后回到学校，放下东西的虹终于发现那包材料丢了，连忙拉着卉发疯一样地往商场跑，把所有去过的柜台都找了个遍，只有卉知道她丢在哪儿了，当她们来到那个柜台时，那个牛皮纸袋早就不见了，售货员说完全没印象，那天是星期天，也是商场人最多的一天。

    那天虹甚至去报了案，去电台发寻物启事，一直到半夜，都没找回那包材料。

    次日，虹因为无法拿出自己的学历、学位证明原件，连面试考场都没有被允许进入。“我还记得那天她回来时的，神色暗淡，跟平常神采飞扬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她居然还来找我，抱着我哭。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使劲安慰她。最后她抹了抹眼泪，说幸好有我这个朋友，别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只有我还是这么好。”

    “你不知道我听了这话的感觉是什么，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那一时，那一刻，那一秒，其实说一句话事情可能就完全不同，但是我没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强迫自己相信，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我什么都没看见，结果我开始失眠，后来就开始噩梦。梦醒后我就明白了，其实我很嫉妒虹，我跟跟其他人一样嫉妒各方面都比那么出色的她。”

    因为这件事的压力，卉决定离开那里。一年后她考上了北京某校的研究生，离开了那座城市。毕业后她留校了，重新当起了老师，直到现在。

    “那虹现在呢？”我本不想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卉说：“那件事情后，学校领导对她挺失望的，后来很多机会都给了别人，再没有虹的份。她的助理岗位在一年后我离开那个学校时也换了人。又过了一段时间虹就结婚了，跟一个她本来没有那么喜欢的男孩子，然后俩人有了孩子。一晃十多年过去，现在的虹，是那个学校很普通的一名中年女教师，只是她还把我当成她最好的朋友。”

    “知道你昨天问出那个问题我心里有多震撼么？”卉说，“但是我实在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件事情。今天说出来，我心里才好受多了，你没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确非常意外，但又好象没什么可意外的，这辈子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没有私心，再善良的人，都可能会有一瞬间的恶，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控制。阳光的另一面就是阴影，可能这才是生活的真实面孔。

    此生谁曾不亏心。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看见卉已把自己的签名改成“十年巨石，终于卸下”，然后下线了。

    这一个多星期卉都没怎么上MSN，也许她是隐藏了，我也不想打扰她。在把那件事跟我说出来之前，卉说，她给虹写了一封信，把十多年前的这件往事坦白了。写完之后，她也一度犹豫要不要发出去，之所以最后还是点了发送，除了让自己踏实，也基于她对虹以及俩人友情的了解。

    而有关《此生谁曾不亏心》发出来后引起的的众多议论，说实话，出乎我的意料，尤其是那些非黑即白、好或不好的观点。每个人有不同的观点，这跟经历、性格、成长环境都有关系，不过我还是认为，真正的生活，很难在非黑即白、简单的二元世界里延续和推演，就像卉和虹她们自己。

    两天后，卉就收到了虹的回信。虹在信里说，这件事情对于自己来说，其实并没有卉想的那么重要，“可能曾经很重要，但是现在觉得，这也就跟平常不小心丢了其他东西一样，而且是我自己丢的，跟别人没什么太大关系。而你却一直放在心里，让才是让我没想到的，听了又难过又感伤”。虹说，回想起来，在过去多年的交往中，卉有若干次其实已经把话说到嘴边了，但是虹当时并没太在意。

    虹也看到了我的BLOG，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恰是她看过之后说的那番话——

    “很多人觉得，那件事的发生改变了我的未来，‘不得不’过上‘不幸的生活’，这让我想多说几句。没错，当年的一时疏忽，我失去了留学的机会，也的确影响到了我在学校的发展，不过这是幸或不幸，很难说清楚。当年LX（虹的丈夫）在的确非常不起眼，可是那件事情后，周围所有人，包括几个当时有过好感的人，都觉得因为这样的原因错过留学，是件特大、特遗憾的事情，只有LX说，没啥，不过是一个机会，而我碰巧没有抓住而已。正是他的这种平和心态吸引了我，再接触下去才发现这个人心胸宽广，成熟善良，跟他在一起，我总是很安心，对于女人来说，这不就是最重要的? 结婚这十多年来，我们一家人，包括我父母和他父母，过得都很开心，我跟他妈妈，几乎情同母女……”

    “再说几句学校的事情。那时候被免调院长助理的确也委屈过，不过后来也想明白了，那件事虽然是我自己的失误，但其实并没有影响到教学和本职工作，因为这个原因让领导产生看法，是挺遗憾的，不过也说明领导自己没看清楚。离开那个岗位上之后，我可以全心地做教学，现在我已经出了三本教学方面的书了，今年还会有第四本。而如果我还在以前的岗位上，为那些人际关系、利益分配的浮躁琐事忙碌，会有今天吗？”

    “普通的中年女教师。这几个字以前听着可能有些刺耳，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你不知道现在这种普通生活对我来说有多开心，其实你在北京不也过的是普通的中年女教师的生活？这种普通一点不可怕，还很难得。还记得Q么（虹失去考试资格那年，幸运地获得留学机会的老师），她那年倒是出去了，可是现在依然孤单一人，那样的生活，我自问不敢面对，所以目前的这份普通让我觉得很安心……”

    后来虹还给卉打了个电话来，开头就哈哈大笑着骂卉，你个傻瓜！然后俩个普通的中年女教师就开始天南海北地聊啊聊。

    ——这才是真实的生活，跟电影或者电视都不一样，并没有大家想当然的愤懑、背叛、欺骗和挫败，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很多时候它会悄悄关上你的一扇门，也会偷偷给你留下一页窗。

      单位对面是个小巷子，我们上班的时候经常把车停在巷子里。巷子里有个水果摊，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都在摆摊卖水果。

      摊主是一对夫妻，南方来的，原来摊位上还有个小孩子，后来孩子就不见了，摊主说孩子大了，送回老家读书去了。两口子没日没夜的守摊，某个冬天，大年二十九，下班回家的我惊奇地看见，那个水果摊居然还亮着灯。

      去年夏天，天气很热，每次下班，我就会去那个水果摊上买俩西瓜拿回家。开始我还挑，后来熟悉了，也懒得挑了，直接跟摊主老婆说，帮我拿两个西瓜，然后交钱走人。

      其实以前买水果我都是去超市，光顾这个小摊只不过是因为那次除夕前的灯光给人印象很深刻。

      有次我发现，头天晚上才买回来的西瓜，一个没问题，但是另一个已经有点坏了。开始我想，可能是我拎回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哪儿了，也就没在意。第二次又让摊主给我拿了俩西瓜，当时赶时间，也没仔细看，直接拎到了办公室。后来发现，其中一个又有点问题，有块外皮都软了。

      然后我就留上了心，很快就发现，只要我没有看着摊主挑瓜，只要我是在车里让她直接把瓜帮我放后座，那俩瓜其中一个，必定有点小毛病，不是磕了碰了，就是有点发馕，无一例外。

      最后我终于忍不住了，以前那点寒冬灯光带来的怜悯早已荡然无存，在某次摊主又把一个问题西瓜递给我的时候，我干脆当她的面说破，她还给自己狡辩，我毫不客气地说，我在你这里买了那么多次西瓜，你拿给我的瓜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原来觉得，你们做点小买卖不容易，所以算了，可每次都这么干，你真当我傻啊？！

      那两口子被说得讷讷的，我没再搭理他们，拐进旁边的超市，买了个又大又好的西瓜，尽管贵点。

      原本我家用的，一直是小红帽直送雀巢矿泉水。春节的时候，我妈跟我说起，楼下新开了一个水站，是个四川老乡开的，他说他那里也有雀巢矿泉水，要不就用他的？

      我想，只要送的水没问题，谁送不都一样。我妈就去跟那老乡说了，他很高兴，说放心放心，一定给您送最好的水。

      等小红帽送的水喝完了，我妈就从楼下水站那里叫了一桶雀巢。放到饮水机上，我妈倒了一杯来喝，喝了犹犹豫豫地跟我说，这水怎么跟以前的雀巢不一个味儿？

      我也喝了一杯，果然，以前的水喝着入口清冽，可是这水有点别的味道。当时我们想，可能是饮水机的问题。水快喝完的时候，我还是不放心，请了雀巢厂家检验部门，一查，果然不是雀巢的水，各种指标、菌落群都相差甚远，“应该是假冒的雀巢。”检验人员告诉我。

      回家我就跟我妈说了，不能再跟那什么老乡那里买水了，咱还是找小红帽。我妈很是郁闷了一阵，说，本来想着他是四川老乡，来北京做生意挺不容易的，能帮就帮了，怎么还这样。

      经过这么两件事，我就明白了，这世界上有些人是不值得帮的，因为他们缺乏做人做事的原则。我的怜悯本是深藏于心，不需回报，如果他有原则，就算他不知道我是故意照顾他，也不会次次拿有问题的瓜，或者送假冒的水。这样惟利是图目光短浅的孬人，最后自然会丧失一次又一次改变境域的机会。迎接他们的自然只有两个字：聳命。

      朋友白领女A，29岁，最近1个月相亲3次，回来说起经历，怒斥，现在好男人都死光了——

      相亲档案里的男一号，网上聊了1星期，见了两次面。让A却步的是男一号的第二次见面，与第一次的西装革履相反，这次穿得如同民工，而且吃饭的地点也不再是西餐厅，钻进了一个街边店，说请她吃烤串……

      男二号看着倒还合适，聊着也觉得还合适，甚至还一起看了场电影，可是分手后对方就悄无声息了。这让A很是郁闷。

      男三号则是在第一面就被否决了。“第一次见面他就问起我身体怎么样，我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结果他的意思是我能不能生……”A气愤愤地说，我又没生过，怎么知道能不能生！

      另一个朋友金领男B，32岁，最近也相过两次亲，但也都失败了——

      女一号挺漂亮的，也颇有谈吐，就是从头到尾一直在讲她跟以前男朋友的事情。开始他还以为她只是介绍一下过去，没想到这过去如同滔滔黄河水，没完没了了，最后他只好渡过了尴尬的一晚上。

      女二号比较另类，本来已经很瘦了，结果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地说自己胖，他看着对方麻秆一样的身材，心里一个劲在犯嘀咕。

      忽然一天，有人想起，怎么不把女A和男B撮合到一起呢？！这建议立即获得赞同，于是某次饭局，俩人分别被约了来。可是很奇怪，俩人一直不说话，哪怕旁人使劲扇乎，就是不说。饭局终了，有人按捺不住，跑去问双方感觉。

      白领女开始不说，磨蹭了半天才张口，其实我见过他，他就是男三号。金领男那边也嘟囔着说，她啊，就是女二号……

      旁人听了，都是哭笑不得。

      这世界就是这么有趣，换个角度看，就会完全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在我们那一届的大学新生里，许婕并不是个会让人留意的女生。她没有绝大多数重庆女生骄傲的身材，比较胖，长相也不甚好看，如果一定要说她的特点，就是喜欢笑，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用很多老人的话形容，就是喜庆。

      外语学院美女如云，在盛产美女的重庆更是如此。淹在这样一群美女中的许婕，自然不会是男生注目的焦点，她跟男生的接触，充其量也就是以生活委员职务之便，发发信件和汇款单。

      跟许婕关系最好的几个女生，好象都不是美女，要么身材不好，要么长相不佳，稍微过的去点的，气质又成问题。18、9岁的男生，评判女生的第一条件自然是相貌和身材，在我记忆中，许婕是很少的几个从来不被拉入男生“卧谈会”的女生之一。一定要说的话，只会拿“人好”来形容，言下之意就是，别无长处。

      许婕的人真是好，她甚少同龄女生的娇骄之气，和善大方，乐于助人。发课本的时候，基本都是几个男生在忙上忙下，如果要有女生肯动手帮忙，必是许婕无疑。如果哪个男生到月底没钱了，要找女生借钱应急，基本也会是找许婕。这时候不用考虑那些美女，她们经常自顾不暇。

      大学第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到了大二，对同年级女生的兴趣很快被新进校门的鲜花替代，这时候许婕就更不起眼了。不会有外语学院的男生跟许婕传绯闻的，在男女比例近乎1比10的外语学院，再狗屎的男生也有条件眼高于顶。许婕还是很和气，很热心，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的人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喜欢过什么样的生活。在那个年纪，关注和思念，常是送给那些眉目如花的女生的，哪怕她们不缺。

    大二下学期，重庆已经进入初夏，刚考完四级，忽然见班长急匆匆地过来找人，一问，说是许婕自杀了——那时候专业四级是外语学院学生头两年最重要的考试，考完后有两周假期，她就是在这时候回了老家，然后喝下了农药，最终没抢救过来。

      许婕自杀的原因一度让人很疑惑，后来才知道她爱上了一个外校美术系的男生，那男生对她并没有她对他那么在意，后来跟同校的另一个艺术女生又好上了，许婕求啊劝啊辗转了很久，男生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于是她就选择了离开。

      一晃12年过去，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许婕还在人世，她应该过得比一般人都快乐，因为像她那样的女孩子，对生活其实没有太多的要求和奢望，反而更容易找到幸福。当年卧谈会上被我们念叨过无数次的那几个美女，要么离婚，要么单身，少有幸福美满的现在，曾经蜂拥的关注和追求者，早就烟消云散。

      这么些年过去，很多当初觉得无法逾越的天堑，回头一看，其实不过是街角的水沟。反倒是不起眼的蒿草，在哪里都能生长，无论遭遇什么境况。如果许婕再多一分蒿草的坚韧，这个清明就会少一分家人的悲戚。

      只因当时年纪小。

      三月是开始的季节么？未必。

      三月的第一天，就接到P的电话：“我刚跟他把手续办了。”我说，那你应该庆祝一下——没错，P真的该庆祝，在生活坠入深渊的前一刻还有勇气悬崖勒马，难道是件坏事？

      跟P认识多年，她属于那种对别人了解胜过对自己了解的人。很多外事，一看即知，放到自己头上，却立即失去方向。她找的那人，属于90%的人见了都不喜欢的，其貌不扬倒也罢了，那是父母给的，改不了，可是气质呢？内涵呢？胸怀呢？这些后天的东西一个没有，这样的男人要来干嘛？

      从P第一次把这男人带来一起吃饭，到他们结婚，大概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我不知道提醒过她多少次，男人可以风流可以浪荡，但是不能没有责任心。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去找工作，天天在家呆着，我实在想不通，一个嘴上把自己说的跟陈天桥一样的男人，怎么会喜欢天天窝在家里？你要在家干干家务做做饭当个男内助倒也罢了，又什么都不干，等着P回家伺候……

      我不能说自己从来没有看错人，但是在做人的基本素质上，不用眼睛也能看出来。我提醒P的话，会传到那男人的耳朵里，他对我自然带有敌意——这种男人间的敌意很正常，但是他依然如故，一边认为别人拿有色眼镜看他，一边不做丝毫努力。这也要怪P，能容忍到这样的境地，让事情最后不得不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P跟那男人结婚甚至连家人都不知道。1个月后P才告诉我，以为我会骂她，我啥也没说，也好，现实生活总比甜言蜜语更有教化，让她自己去体会吧。

      从结婚到离婚，他们又过了一年。这一年里，那男人就工作了2个月，拿回来3000块钱。整整两年的共同生活时间里，靠P一个女人独自承担两个人在北京城的生活压力。我曾对一个大男人，宁愿窝家里也不原意出去工作的原因很好奇。P说，他觉得以他的条件，钱应该更多点，活应该更少点，职位应该更高点……

      呵呵，这世界是你伸手就该给你什么吗？美得你！

      很快，P在电话里郁闷的语气就越来越多了，他们俩吵架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最后所有肥皂泡破灭，海誓山盟撑起来的纸婚被赢禄生活轻松捅破——春节前俩人分开，现在正式办完手续。P说，办手续那天再见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还奇怪自己怎么会就这么走完了婚姻的全过程？

      一年纸婚之后，P多了很多经验，不管好笑不好笑，都是男女相处的真实场景——

      1）不能找眼高手低的男人；如果他眼高手低，那也不能没有勇气接受生活的磨练。

      2）不能找一吵架就回婆家的男人——没错，不是她回娘家，而是他回婆家，还每次都要她“服软”去接他回来，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下巴差点掉下来，这真是长JJ的男人么——如果他要走，那也得知道自己灰溜溜回来认错。

      3）不能找窝里横还喜欢动手的男人。在外面是孙子，回家要充大爷，自己狗屁不是，还好意思动手打老婆，每次过后都恨不得跪下求饶，每次都再犯，切，这样的男人要来干嘛——我是后来才知道，要P第一次挨打就跟我说，我不把这小子胖揍一顿才怪，揍了还得让丫给我端茶倒水伺候着，这种人就怕横的！

      ……3月1日这天，跟告别了纸婚的P吃了顿饭。这个季节，适合开始，也适合结束，各有各的好处。

      昨天忙完部门聚会，去新世界影院看了场电影，还没公映的《立春》。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它，那就是——揪心。虽然其间也有让人捧腹大笑的桥段，但是那种揪心的感觉从头揪到尾都没有散去，直到最后字幕出现。

      看完电影后，我在灯红酒绿的东方新天地闲逛，到了一家生意兴隆的时装店，呆了几秒钟，突然间就明白《立春》为什么让我有那种揪心的感觉了，因为它让我想起了五姐，她和电影里的王彩玲一样，想走与众不同的路，却又无力抵抗命运的折磨。

    五姐是我大舅的女儿，15岁初二就辍学了，那时是8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风潮已经从南吹到了北。大舅本来想让五姐就在家里的茶馆里工作，因为在大舅家所有儿女中，五姐是最漂亮也是最乖巧的。但是五姐并不愿意，她想到工厂里工作，离开那个四川小镇。

      我上小学2年级的时候，五姐来到了我家。她一边在家里做做家务，一边央求我爸妈帮她在厂里找个工作，哪怕临时工也成。我爸妈都是那种不大会经营关系、也没什么家底去经营关系的人，在那样一个上万人的航天企业，他们就像最普通不过的工蚁一样，没有能力帮助五姐完成她的梦想。

      五姐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朝九晚五的女工，可以一周工作五天，休息两天，闲暇时间可以看看电影、翻翻书。二如果留在那个小镇，她的生活就只能是做点小生意，然后随便找个人嫁了。五姐始终不接受后一种命运，所以尽管工作的事情迟迟无法落实，尽管大舅一直想让她回家，她还是执拗着留在了我家，期待着有天奇迹发生。

      在小镇上，五姐有个闺中密友，叫德芬。那个女孩子初中毕业后就在家做小生意，很快谈上了恋爱，她选择的路就是五姐不喜欢的那条。两人经常通信，有时候五姐会给我讲，德芬又在信里说小镇如何如何，希望她回去。五姐总把这些言语当笑话。我才不想回去，她总是非常坚决地这么说。

      在厂里开始五姐还能做做临时工，可是后来制度越来越严格，没有文凭的五姐很快连临时工也干不了了。每天父母去上班，我跟我妹去上学后，就五姐一个人呆在家里，孤单单地捱好几个小时。家里的书很多，都被五姐看完了。看完之后她就经常跟我们说，北京是什么什么样，上海是什么什么样，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巴黎和纽约又是什么什么样。总是说的眉飞色舞，宛如亲眼所见。

      忘了五姐在我家具体呆了几年，大概是我从小学二年级到五、六年级的时候吧。终于有一天，五姐收拾行李离开了我家。走的时候她已经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激动了，终于有了种认命的平静，因为那样一个隐藏在大山里的航天企业，并不像后来我们生活的重庆、成都，有遍地的机会。

      我跟我妹很快就适应了没有五姐的生活，继续上学，初中、高中、大学，一晃就是将近20年过去。如果不是因为这部《立春》，五姐后来的生活不会那么清晰地回到我的记忆里。

      返回小镇的五姐，从新过上了以前看不上眼的日子。家里给她张罗对象，开始她还见，可是怎么都觉得不合适。她始终无法接受那些没有教养、缺少情趣的粗鄙男人，尽管她自己的文化也不高。渐渐地，没人再来跟五姐相亲了，她成了王彩玲那样的“剩女”。

      舅舅家子女多，都没读太多书，五姐的这种情况很让家人尤其是两个表哥看不过眼，他们常会拿生意人的世俗眼光打量五姐。她曾因此跟两个表哥多次发生争执，后来倔强的她在自家门口摆了个小摊，卖些孩子衣服玩具，“我不靠你们，靠自己也能活下去”！

      直到1998年我都来北京读书前，五姐还没嫁出去。那些年父亲有病，家里经济不宽裕，本来犹豫是否支持我继续读书，结果让谁也没想到的是，五姐这时候拿出了1万块钱交给我父母，“让弟弟继续读书，一定要读完！”

      这雪中送炭的一万块钱，被父母一直记在心上，因为它是五姐一分一毛攒了多年的积蓄。直到我毕业后工作了，父母才把它还给五姐。而这时也传来了五姐的婚讯。她嫁给了一个农村男人，没有文化，没有涵养，没有工作，具有她以前不喜欢的男人的所有特点，但是她还是嫁了。

      婚后五姐离开了小镇，搬去了农村。因为生活条件不好，她的眼睛患上了白内障，差点失明。很快五姐有了个儿子，平常姐夫去外面打临工，她就在家带儿子。我就见过那个男人一次，当时他正对五姐凶巴巴地说什么，我就在一边恶狠狠地瞪着他，瞪得他发毛。

      “我弟弟在北京做记者，连总理都见过！”五姐这样介绍我，那个男人顿时啥都说不出来了，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之前我曾在博客里写过，老家有个表姐担心以后还有没有能力供孩子继续读书，那就是写的五姐。她眼睛不好，没法再出门摆摊，现在就回了娘家，帮表哥照看孩子，另外领政府的低保。她的孩子特别淘气，不过越淘气的孩子读书会越厉害，就跟当年的我一样，所以我跟五姐说，只要孩子能读，我都会供他读下去——这话让五姐很感激，完全忘了当年她是舅舅家那么多兄弟姐妹中惟一帮助过我读书的了。

      站在游人如织的东方新天地里，我突然间发觉，五姐跟《立春》里王彩玲是那么相似，她们都有自己的梦想，都一度不肯向命运低头，可是，可是梦想有的时候就像一根绳子，可以让你成为飞在天空中的风筝，也可以变成勒紧你咽喉的夺命索。最后，要么化作现在的五姐，要么成为《立春》中的王彩玲。无论是谁，北京、上海、巴黎、纽约，都越行越远。

      一起看电影的朋友后来说，这片子好残酷。我说，其实现实生活比这还残酷，顾长卫还不算最狠，总算还能保留每个小人物身上那最后一点点善良，让这个世界不至于完全失去光亮。

      《立春》是一部好影片。凡是能让人在灯红酒绿的时候想起恍然往事的电影，都值得一看。

      那天休息，晚上跟朋友去避风塘玩杀人。先去的5、6个人里，除了一起去的朋友外，别人我都不认识。因为后面人还没来，先来的几个就开始闲聊。

      在这几个人里，有个戴眼镜的男人非常健谈。他大概26、7岁，穿着精致，言谈举止间满是自得之气。很快我们就知道了他的一些基本情况：硕士毕业，北京户口，单身有房……旁边有个MM明显很吃这套，眼睛腾地就发了光，一个劲儿地跟他放电，问东问西，让那哥们儿更是受用，更加谈笑风生。旁边的人都觉得有趣，都在看着。

      聊到后来，那MM开始拐弯抹角地问他的工作，他却不直说，让那MM猜，还说：“我给你三次机会，如果你猜中我的工作单位，我就请你吃饭！”那MM顿时来了精神，娇嗲地说：“这无痕无迹的怎么猜啊，你得给我几个提示。”

      那哥们儿说好吧，就给你提示一下，一是外企，二是世界知名，三是在国贸——这些提示对于陌生人来说其实没什么用，国贸的世界知名外企有很多，全球500强里起码有100家都扎堆在那儿，可这却明显让那MM更有兴趣了——她试探性地猜了一个普华永道，一个福特，那哥们儿听了都是摇头，还面露轻蔑之色。

      到最后那MM只好投降：“我猜不出来了。”他得意地说：“你选择放弃才是聪明的，别说你了，这里谁能猜得出来我佩服他！”说完后哈哈大笑。

      听了这话，我们几个在旁边的看客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年头了，还拿这些东西这么当回事儿。不过当时的确谁也没法猜出来，所以没人接茬。

      这当口后面的人来了，一群熟悉不熟悉的人开始玩杀人。从游戏中就能看出来，这哥们儿虽然过分张扬，但也的确有一定智商，很会揣摩别人的心理。中途他接了几个电话，语气非常客气，像变了个人，都是接了电话后出去说完再回来。有人问怎么这么晚还有人找。他说都是客户的电话，已经习惯了。

      就这样，我已经在他的那三条提示之外判断出他应该是做服务行业的，因为只有这个行业的外企，才会不分上下班时间经常接听客户电话，而且才会对客户心理有所掌握。

      不过当时这些东西也就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因为并没有太多关联，所以也没太细想。

      周五下午，我跟上次攒那场杀人局的老万正在健身房跑步，他忽然接到个电话，听上去是有人想玩杀人了。片刻后老万又安排好了晚上的局，挂了电话后跟我说：“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么？上次那个顶级外企男！”

      我心里一动，问他是对方电话号码是手机还是座机。老万看看，说是座机。我一瞧，XXXX6688，嘿嘿，这样的数字结构一看就知道是个总机号码。马上跑到楼下的电脑房，上了百度，填好号码，然后按了一下搜索键……

      晚上杀人局还是上次那些人，那个自我感觉极好的外企男又到的早，那对他有意思的MM还在跟他腻乎，硬让他请吃饭。他一边打哈哈一边说，不是说了得猜出我单位才请你吃饭么，你还有第三次机会呢。那MM说，讨厌，你这人怎么那么拽。他说拽怎么了，你猜得出来那不就该你拽了么……

      这时我笑嘻嘻地说：“在甲骨文公司上班真的能让人变拽啊？”他一下愣了：“你说……什么？”我说，我帮她说第三个答案吧，你在甲骨文公司上班，驻扎在国贸、世界知名、顶级外企，是不是？

      所有人都把目光对着他，想知道这个答案是对还是错。他反应很快，马上就意识到可能是下午给老万打的那个固定电话提供了最简单明了的线索，因为他知道我是跟老万一起从健身房过来的。“哈哈，你的确很聪明，不过这个答案不对，甲骨文公司是我的客户，我今天下午给老万打电话的时候，正在客户那里……”

      我想了想，摇头说：“如果真是这样，你在客户那里却能用客户的办公电话往外打，说的还是私事，这好像不符合世界知名顶级外企工作人员的一贯风格，因为一般人都会用手机。还有，假设甲骨文公司真的是你的客户，它就在国贸，你的工作单位也在国贸，既然你的客户跟你的公司都在一个物业单位，距离不会远，那你为什么不回到自己公司，而要用客户公司的电话去安排私人的事情？”

      这次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才问：“你，你是干什么的？”我嘿嘿一笑：“你猜，我也给你三次机会……”逗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这世界只有动不完的脑子，而没有不透风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