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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遊書/簡媜

夢遊書
  
  ◎簡媜
  
    有人活著,為了考古上輩子的一個夢;有人不斷在夢簿記下流水帳。我都算,卻常常從現實遊走出去;雖然很努力找一塊戀情的雙面膠黏了雙腳,發現連腳下的土地也跟著遊走了。
  
    所以,已在現實紮營的你,不要懷著多餘的歉疚鼓勵我找新布告欄,還想叫人用圖釘把我釘牢──在你的布告欄已貼滿,又無法撕去舊海報的困窘下。讓現實的歸現實,夢遊歸夢遊。生命不止存在單一世界,夢遊者不讀現實憲法。
  
    我必須寫下一些東西給你,若你忽然想見我,手邊有一疊夢遊指南。
  
  
  一、啣文字結巢
  
    文字是我的癮,夢遊者天堂。它篡改現實,甚至脫離現實管轄。只有在文字書寫裡,我如涸魚回到海洋,繫網之鳥飛返森林。你一定明白,做為人本身就是一種囚禁,複雜的人世乃複雜的防盜系統。涉世愈深,經驗的悲歡故事如一道道鎖,加強了囚禁。(你身上的鎖是我所見過最多的,可以開鎖店了。)宗教是古老的開鎖行業,但長期幽禁使人產生慣性,渴求自由又不信任自由,就算撬開腳鐐,仿似禁錮的姿勢走路,鐐銬已成為他的安全。人轉而對死亡懷抱浪漫幻想,以「終極解脫」之名安慰生者與逝者。死亡是被迫解脫的,與初始被迫囚禁同理,毫無光彩可言。與其期待最後釋放不如設法從現世牢房逃獄,文字就是我的自由、我的化身魔術、用來儲藏冰磚與烈焰的行宮。文字即叛變。
  
    現實裡時間與空間對我們不夠友善。你的晝是我的夜,每回謀面,亦如湍流上兩艘急舟,忽然船身相近,又翻濤而去,終於只看到壯闊河面上的小閃光,舟中人的喊聲也被波瀾沒收了。不需要跟誰上訴這種冤,眾神也有祂們不能逾越的法律,我早已缺乏興趣翻案。如果,廝守意謂能在現世共掌銀燈相看,我寧願重下定義:廝守即超越,在不可能的岩岡上種出豔美花園;在無聲無影的現實,猶能靈魂牽手,異地同心。
  
    不給我秩序,我去創一套秩序;不給我天,我去劈一個天。生命用來稱帝,不是當奴隸。
  
    你在無計可施時,常有飄渺的喟嘆:「上輩子一定是妳遺棄我,才有今生等我之苦!」
  
    上輩子已在孟婆湯碗中遺忘了,恩怨不都一筆勾銷嗎?若依宿業之說,你我各目償債還願之後才道塗相遇,可見不是今生最迫切的帳。我甚至認為相逢時已成定局最好;稍早,我未從現實律則掙脫,就算你我結廬,難保不會誤執性格之劍,一路葬送。我們都已滄海桑田過,磨盡性格內的劣質,正是渴求恆常寧靜、布施善美的時刻。(有時,我反而感謝你的過去,她們為我做工,磨出鑽石。)
  
    如果要遙想前世,寧願說我們曾是荒野上併肩征戰的道義交,分食戰糧,同過生死的。山頭某夜,秋空的星點寥落,野風幽冥,你在我懷中垂危,說:「親兄弟,無法跟了,但願下輩子再見一面,好多話還沒說……」我答應過你,不管多難,一定見面。你看著黑夜中的我,逐漸閉目;我懷抱你,不斷複述我們的約定,直到秋晨,親手埋了你。
  
    今生在初秋山頭相逢,純屬意外。當時互通姓名握手,你的臉上布著驚愕,手勁分外沉重。我依照往例遠遠走避擾嚷人群,獨自閒逛,那是我離開職務前最後一次盡人事的旅行,人到心未到。你喊了我,我不認為除了虛應工作範圍還能與你談什麼內心風景,一向堅持萍水有萍水的禮數。然而,那是多麼怪異的一席話!我們宛如舊識,單刀直入觸及對方的底絃,借古老的悲劇人物暴露自己的性格伏流,交淺言深了。秋宴散場,我本以為一聲道別,各自參商;次日,又鬼使神差見了十分鐘的面。回想這些,深切感到在即將分飛的危急時刻有一股冥力搓合我們。如果,我依原定計畫缺席不做這趟嚼蠟之旅,你找得到我嗎?如果次日,我早半分鐘出門赴宴,那通臨時託人代他去向你做禮貌性辭行的電話便接不到了,我也不會在槭蔭之路尋思:送什麼最適合即將赴機場的人呢?一輛發財車停下,小販搬出幾箱水果正要擺攤,遂自作主張選幾個寒傖的水果,遂你台灣的滋味吧!這些來得自然簡單,一日夜間相識相別地合情合理,我很快轉身了。直到你的信如柔軟的繩索,輾轉套住一匹已揚蹄的野馬。那時,我正在懸崖。
  
    回或不回?依往例,不回。你的信躺在案頭,看了又收,收了重看。字句中那股誠懇滲透了我,甚至推敲,你一定揉掉數種敘述方式才出現這般流露,一信等於數信。不需要什麼理由了,以誠懇回答誠懇。
  
    「不管多難,一定見面!」忽聞空中諾!
  
    你隸屬的現實於我全然陌生,我的草根風情你不曾經驗;你長我甚多,依世俗輩分,應執弟子禮,卻無礙神遊。魚雁往返中有一種熟稔被喚醒,彷彿這人早已論交,曾在大漠狂沙中同步策馬,飲過同一條怒江,於折兵斷卒的征墟上,同蒼茫四野喊過對方的名字……。那麼,早殤的你如今回來了,依舊男兒氣概;晚逝的我住進尷尬女身,我們還能兄弟相稱嗎?
  
    記得第三次見面已是次年,不約而同為對方備禮,又不約而同送了一枚綠印石,當時為這種「印證」而心驚。仲春的風雨山樓,人跡罕至,遠處隱約雞鳴,你我一壺茶對坐,沉默勝過言語;時光兩堤中,漫長的流浪與幻滅,都被擊窗的雨點說破。是的,說破了一匹駿馬躑躅於荒煙亂塚,墓中人魂未滅,戰袍已朽的滋味;將軍飄零,看寶劍被村童執來驅雞趕鴨的滋味。今生又如何?看人去樓空,一磚一瓦猶迴響舊人暱語;看燦爛情關,引路人忽然化為毒蠎噬來,袖刀自斷一臂,沿血路而逃……。敗將無話可說。沉默裡,明白自己是誰,眼中人是誰。兄弟結義也好,今之戀侶也罷,我們只不過借現實面目發揮,實則而言,你是男身的我,我是女貌的你,情感呼應,性格同源。
  
    這樣的遇合絕非賒債結帳之類,苦,無從寄生。今世所為何來,說穿了不過是一趟有恩報恩、有願還願、有仇化仇之旅。現實給予多少本份,傾力做出份量的極限;不願偏執殘缺而自誤,亦不想因人性原慾而磨難他人。任何人不欠我半分,我不負任何人一毫,只有心甘情願的責任,見義而為的成全。
  
    我們唯一遺憾是無法聚膝,然而這也不算,靈魂遙遠才叫人飲憾。現實若圓滿無缺,人的光華無從顯現。現實的缺口不是用來滅絕人,它給出一個機會,看看人能攀越多高,奔赴多遠,堅韌多久?它試探著,能否從獸的野性掙脫為人,從人的禁錮蛻變出來,接近了神。
  
    是的,我遇到最好的你,得了最好的機會,啣文字結巢,與你同眠。
  
    比大地遼闊的是海,比海洋廣袤的是天,比蒼穹無限的是想像,使想像壯麗的是靈。
  
    我們的草舍不在人間,鑰匙藏在文字裡。當你撕開封口,有一道浮雕拱門引你進入,看見數張如織花魔氈的信箋上,我來了,喊你:跟你同桌雄辯人事;躲入書齋推敲文章的肌膚,忽然嗅得一股桂花味的寂靜,轉身對你說了;時而剝理一截關於你的怪夢;或只是感冒,寄幾聲咳嗽給你;無人的黃昏,陪我漫步,在深山古剎迷路,卻撞見一樹出牆杏,紅得無邪;或肅穆地在茶煙裊裊中對話生命奧秘,引據過往滄桑,印證以貞靜的清白通過塵淵,終究完成尊貴的今生……。
  
    使靈魂不墜的是愛,使愛發出烈焰的是冰雪人格。
  
    多年來,捧讀你的信札仍然動心。我走進雕門,尾隨你看見那株「純粹以單瓣的語言,盡情為一個薄倖的夏夜而怒放」的木蘭樹;暮春園裡,有一道紫霧在腳下飄浮,我嗅到落英體香了;你仍以舊步伐走入繁重的白晝,為人作嫁衣裳,衣成,看見你的頭髮多一吋雪意;你說,轉身問某個字怎麼寫,忽而為覓我不在身邊;深夜不寐,行至院落,中天月色姣好,不知身在何處?你說,會不會逃不過宿命的飄零,人面桃花成空?你問哪裡才是原鄉,載欣載奔,捧著名姓寫入族譜?你說,不如學古人,長嘆後將燈捻熄……。
  
    我藏在你的襯衫口袋,如同你已編入我束髮的緞帶裡。我們分頭擔負現實責任,不能喊苦;亦不願圖謀一己之樂而揚棄良知──人格裂痕的愛,毫無莊嚴可言。我們太明白對方要典藏的是什麼,故萌生比以往更堅強的力量服現實勞役;你我一生不能只用來求全彼此私情,我們之所以互相珍貴,除了愛的真誠,亦涵攝能否以同等真誠克盡現實責任,實踐為人的道義。若缺乏這份奇俠精神,毫無現實底基的交往,早已潰散,不過是諸多緣滅之一,就算生命允許以百千萬個面目在百千萬次輪迴中重來,我也不想再見你一面。緣之深義,歸之於人;緣起,暗喻一種未了,去存續遙遠前的一願,或償清不可細數的積欠。若能善了,雖福份薄,緣罄卻未滅,生離惻惻,死別吞聲,都能以願許未來願,平心靜氣等待另一度緣起。若緣聚時,我揚善而他人以惡相同,問心無愧後隨緣滅去,一了百了。
  
    你我身上各有數樁輕重緩急的緣法,彼此不能取代。若你傾戀我而背離其他,你仍不義;若我執著你而揚棄其他,我亦不義。愛的願力,使我們變成行義的人,以真誠涵攝了現實的人。則不足為奇的戀愛,因容納而與恆河等長,生命因歡心受苦而與須彌同高。你所完成的尊貴將照射我,我也拿得出同質尊貴榮耀你。兩情既已相悅,人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
  
    我們學習做出這樣子的人。而後在所剩無多的秘密時光,回到空中相會。五年來草舍印心,我才肯輕聲對你說:我在的鄉就是你的原鄉;不管往後我以何種身分與何人了結何法,宿命裡永遠有你一蓆坐榻,你可以來,與我相對無言,或品賞你份內的桃花。
  
    讓現實的捕快去搜索吧,我們如如不動。就算上回見面是今生的訣別,我亦平心靜氣,死亡也有管不到的地方。
  
    如我們約定,將來誰先走,把龐大的信札交給對方保管,允諾不流入任何人眼底。我又不免遐想,有那麼一天,當我們已知死亡將接走其中一人,還能有最後一夜,把書信都帶來,去找一處寧靜的湖泊,偕坐,你把我寄你的信遞給我,你當我;我用你的信回你,我換作你。讀罷一封,毀一封,說盡你我半坐,合成一場。不悲不喜地互道珍重,祝福生之末旅、逝者遠途,一路順風。
  
    如果,連這一天也沒,最後離開草舍的,記得放火。
  
  
  二、摘自夢遊者手札,未寄部分
  
    ●寫給你的都是雜亂句子,像從一件穿了幾世代的朝服上,滴滴嗒嗒掉下來的鈕扣。終於,穿衣服的沒鈕扣,拾得扣子的,沒衣服。
  
    ●昨晚的月光叫七月半,亮得冒冷煙,跟鬼一樣,沒有瑕疵。歸程中,一脈流雲以掃墨筆法通過月,正巧嵌著,如一頭飛行中的白鷹。
  
     黑夜中的白鷹,我想什麼話都嫌軟弱。生命也有森冷到連自己都可殺的地步。
  
    ●累得什麼也不想做,開電視,一齣潰爛的單元劇,唯一可看的是:演員不知道有多爛還賣力演下去。所以,一面提示他們台詞,一面替你縫一本布封面冊子(閒著也是閒著)。繡你的名字時,差點把指頭縫進去。爛電視劇給我靈感,你可以用這冊子記瘡疤。如果無疤,記痣的位置好了,畫一張星象圖給我。
  
    ●蔦蘿爬上黑鐵柵,開一群五角尖的紅花。安靜的八月布著暴風雨,可是因為蔦蘿開了紅花,我以為暴風雨也不過是替安靜說幾句公道話而已。
  
    ●風很大,一天一夜了,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像個狂怒的將軍,指揮成千上萬個厲鬼。偏偏冬日陽光非常秀氣,像特地趕來安撫的一道御旨,就看誰服誰了?若是我,將在外,若命有所不受。
  
    ●經過破滅而恢復的樸素才是真的。過去已留在過去的世界,我一個人上路,漸漸走到現在的位置。沒有慾求的愛,淨化得不像人的世界,可這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期待與你成就的愛,不是推你跌入深淵,不要看你遍體憐傷。我要你壯,比認識我之前更壯。愛即靈修。
  
    ●寒流來了,不管人死活。如冬衣,毛毛的,棉被很重,像個死人趴在我身上。
  
    寫幾個字也是好的,沒什麼可記的尋常日子,喊幾聲,再支耳聽回音;喊自己的名字,山那邊也喊我的名字,彷彿山才是我,我也是山。寫幾句不著邊際的,就是這層意思。
  
    然後,再過一天,要分別了。僅能說:你衣服穿暖些,你三餐得照時間,你早點睡,你別跟人嘔氣,你忙就不用寫信,你凡事想開,你要認命。
  
    ●我們的性格在呈現上有很大差異。你常不知不覺把自己擺在容易受傷的位子──被現實人事、家國身世飄零之感、被生命的終極之謎,或過去的一段血肉模糊記憶……。我無法跟你嘔氣,你個人的歷史是從兵荒馬亂的夾縫下筆,一路寫遍流離與破滅。時間翻過一頁了,翻不去你累積的傷痛。陰鬱已變成你的氣候,每一樁敘述最後都回到氣候裡,被第二度、第三度瘀傷(你無藥可救了)。我是你的反面,你生命初期的所有否定,正好是我最初的肯定,浸潤在自由、愛、安定的太平盛世逐漸淬鍊一股剛,平日東諸高閣,遇事則現了武格,去處理破滅而非被破滅處理掉;時間翻過一頁,那一頁就毀了,永無機會還魂。我自信眼前正在寫的比過去精彩,故史冊保持一張,不像你皇皇巨著,還隨時翻讀。我們都具剛柔雙面;你遇事剛,後勁柔,我當時柔,事後陽剛。你的記憶對破滅不忍斷,我武斷。
  
    ●質疑是一種病毒。如果你認為以虛喻實的靈交禁不起現實試探,只有兩種可能:你身上還保留可被試探的空隙,故以此類推我;或,你不敢再「信任」了。若是前者,當你接受試探地合理化了試探,我希望知道真相,讓我坦蕩地緣滅。若是後者,我多麼願意說,我要給你一份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被羞辱、訕笑的清白之愛。如果你的過去經驗破壞了你對愛的信任能力,以此投影我,則你對我不敬;如果你在外聽到關於我的揣測、編派(也包含你對我過往重新閱卷,產生微醋)因此而動搖,則你對自己不敬。此二者,我都不必負責。若是基於人應靈慾平衡的普遍共識而有此一疑,顯然犯了「馬皆黑馬」的規,我更可以推諉責任了。
  
    固然,人皆有靈慾之需,然,何人何靈在何種情境下發動何慾,人人殊異。社會對兩性觀念鬆綁,可能影響大多數人拉開靈與慾的距離,甚至扯斷原先用來貫串兩端的那根道德線路,靈歸靈,慾歸慾;靈不斷萎縮,慾多方擴建。不管觀念如何劇變,人終究要回到原點問:我期待擁有什麼樣的愛?他必須下一個「決定」,而「決定」就是實踐的開始。一樁美的愛情,是經由實踐得來的。美之所以成立,因在愛情裡包含德性與浪漫的完整實踐──雙向行動、單一對象。貞誠、信任、尊敬是德性的條目;猶如「性」只是浪漫系列之一款。我無法想像靈魂不曾纏綿、慾望單獨行動的事情。無靈,就等於無慾狀態。我的愛情論有嚴苛的十誡,它是針對期望自己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而寫的,若犯了戒律,就算神不知鬼不覺,也逃不過日以繼夜的自我審判,那是個地獄。
  
    愛的定力來自於德性定力。
  
    ●流言又讓你低迷了嗎?人給的公平,不值得你為我爭取。我怎麼沒聽到半句?若非耳聾,就是流言的姿勢太低,穿過腳趾頭而已。
  
    「人生苦短」,年逾三十後,對這四字驚心。人人手上一本經,誰不是自家情帳自家算,各人生死各人了?讚你的,不能替你念那本經;眨你的,也削不了靈台方寸。我們老老實實相待,把美麗的記憶累起來,將來老衰了,想一次甜一次,那才是真正的本份,也總算在泡影人生裡,嚐到一口甜頭。至於胡謅的話,有些是藉他人酒杯澆胸中塊壘;有的是無意間涼拌別人隱私下飯,這也是人之常情。離了譜的,或許說的人心情不佳,若掰幾句閒話能出出他的氣,也是功德一件。
  
    每一個人都短暫,每一樁感情都得吃苦。在這兩條經文面前,人還能說什麼?
  
    ●發現木蘭瓣上的字跡轉為砂黃,極驚,太美的碑銘。你嘆某時某地某事物均有其不能移的意義,我雖無法目睹當時撼枝之美,然短短二日,木蘭由馨白轉為赭褐,字跡由,靛藍風化為砂黃,在在是得意忘言。
  
    美不必移植,美會再生。
  
    ●我們占據沙灘,
     驅逐馬鞍藤,叫浪濤閉嘴。
     月光是我們的蠶絲被,
     睡成一個繭後,
     誰也不准出來。
  
                          80年2月
  
這是淚花晶瑩的世界,然而是美麗的
Posted: 2006-01-22 13:46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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