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少年的风(1-2章)

少年的风

序
人是一条线，变幻于分秒之时，从无唯一交点，我们一起从整个顶端滑到尾巴。少年是一条富有弹性的射线，从一个点端疯狂地发射出去。我们于是便成了长满了无数触角的跌跌撞撞的怪兽，甚至在成长中我们自己也不能辨明错乱的方向，我们无畏地向前冲去，没有一丝停滞的睫毛。就像穿透一切的风，远远抛下如形随影，还帅得使路边的小花小草作惊诧状。你说那是地狱可我们说那才是天堂，那就是我们的激情，那即便是永恒。

Ⅰ. 遗失那片天
当似还是小鬼的时候，似不察觉到自己。
那就像老鼠没有察觉到大米一样。
小的时候，似害怕成长。似不敢想象那陡然变大的影子，似感觉到自己就像一只贴地爬行的蜥蜴。蜥蜴是那么自由，吐吐松软的舌头。
似的世界中，几只墨绿色铅笔和橡皮泥顷刻就变成了挥舞着长矛的武士，它们甚至每天要冲杀好几次，一点都不休息。似觉得，长大了自己将是一座笨拙的塔楼，高高凌驾于地面，小人国向我投枪，就会一点也躲不了。似想人老了就会像家中的乌龟，头越缩越里面，最后纹丝不动了，叔叔阿姨眼中开满的鲜花也会被时间伯伯一把一把拔去。
可外面的风不停地把似吹着，似的眼睛也似乎吹小了一点，也许还是风的关系，似的头发也蓬乱起来了，然后似被迫地砍下它们的脑袋，最后和板刷已无二样。
那时的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东，好象是人，可隔壁阿姨承认似是检来的，大家都这么说。可似甚至觉得自己哪天回神奇地撕掉外衣，露出汹涌澎湃的“S”，然后告别这小小世界。因为似在很痛苦地活着，每天要被打得泪如泉涌和那只破钢琴粘在一起，似慌乱地面对父母那陌生的表情，似渴望阳光。
似的空间总是很小，他想自己要一脚踢出个洞来，他不知道自己会是哪位王子的形象，也不知道王子为什么要吻公主。这个世界变得比童话世界还要复杂了，他觉得自己比小草还要嫩小，风一来，就哆嗦得掉牙。
似上了小学，戴上了鲜艳的领巾，领巾在春风中神情昂然地飘扬。
那是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一个长得用心良苦的女同学单选般的问他你喜欢谁啊。
似正在想为什么太阳公公老是偷窥他的问题，就随便打了个勾。
整个班级突然就像充电般活跃起来了。似莫名其妙地好象被打了一下似的，据理力争，骂出了自认为最难听的话。“去死！”“滚！”“找死啊！”。可却像狗的尾巴上粘了一颗饭，怎么都甩不掉，连朋友也离自己而去，最后搞得好象全世界都在微笑地洗耳恭听他的话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似好象变了，似整天静坐在绿荫荫的大树下面，任凭头上的毛毛虫和秋天的落叶一条一条一片一片“哗拉拉”飞下来，他就像碎掉的花瓶等有人路过的时候能捡起来。他觉得自己此是一定像极了尸体。没几个人从似身旁经过，都带着锋利的笑，好象都是一个表情般。老师没有探出脑袋，他觉得自己的时钟迟了一刻种，不，迟了一个世纪。人们都走光了，死光了。他默默地抬起头，感觉冷的凝固，直到心中的冰“砰”地碎开，他就哭了起来。他不出声，似就是不同，他觉得自己很深沉，可这样想他就更痛苦了。他紧闭双唇，热热的眼泪悄然地划过整个脸颊，永不停歇地奔向世纪的最低点，奔向了忧郁的水池，那里长满了冒失的草和他的整个春天。大树挡住了大量的光线，没有人发现他，不可能。他倒在地上很久了，那时，全世界的花似乎都枯萎了；那时，风漫山遍野地狂奔着；那时，似十一岁。
后来似的书包越来越沉重了，可似还是一个疯狂逃避学习的小鬼。
似发现自己以前的照片，圆圆的脸蛋，傻傻地撅着嘴，却完全不像他了。
似觉得自己长得比较丧气，他并不知道丑小鸭变天鹅，麻雀变凤凰的神奇，就算做一辈子丑小鸭，他也发誓要变成丑小鸭中最白的一个。事实上似连一点展翅高飞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觉得自己像一头牵了缰绳的牛，花粉的香味充斥到他的鼻子里，他还抬起老掉的牛头吁吁气。大部分时间似一刻不停地走，有更多的牛在超过似的时候还回眸一笑，又消失在了前方，前方，很遥远很遥远，大人说，幸福在前面，梦想在前面，你要奋力地前进，可前面的前面又是什么呢，似点点头，可根本看不到前面。
毕业的那一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似有瞬间的感动，不过一下子就被卷走了。学校里灯火通明，却像是在欢庆。那条通往家的小路，又像被雨淋湿的河，他的童年就分明写在上面。似还是奋力地一笑，抬起头。
那是写满匆忙的天空，似乎一不小心遗失了钥匙。

Ⅱ. 风破楼台
当似还是少年的时候，似不知道自己。
似现在终于觉得自己实在是高得可以，他不再畏惧长大，走楼梯的时候一步三个跨，能够四个跨就更再好不过了，简直是水上飘，帅就一个字。
似成了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这好大好大的世界的光线折射得头晕目眩，似搬了家，没有电线杆的阻挡，阳光就凶猛地冲到了他的跟前。使他明亮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细细地看着这世界的角角落落。似斜斜地塞上耳机，那头顶的卷云伞就舞蹈了起来。但充实和空虚就一直轮流地交接班。电池完结后，似就觉得瞬间就一无所有了，那卷云只不过是块大抹布，于是他把手中的书砸向远方。
似对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是比较满意的，镜子中的他张着雪白的牙齿和挺着颇具气焰的鼻子。似的声音变得像皮甲般，那些骂人的字眼，如他召唤之恶魔，听之随起，他是很具力量的机器，对于学习，他不甘心。
不过似不希望一切在他的发狂中变得可怕起来，他是喜欢安静的，他不会忘记美好。
似经常做梦，一种是摸不着头脑的无边的童话，一种是媚眼丽行的美眉。后者反而使似在梦中笑出声来。一觉醒来，梦中的花瓣已不辨方向，枕畔犹虚。似傻傻揉揉眼，跌撞地整理好东西，奔出家门。

秋天的城市如摇着蒲扇子的老太，闲神若若的天，卷吸自定的云，骑车的人已不像乱窜的夏老鼠，而像漫天点水的蒲公英。微微扬起树的羽毛，一群惊彻的从地上弹起来的鸟，远远镶嵌在黄宝石般树上的蝉，这井然有序的一切，使似的思想空白了一段时间。在这时间里，叶的金色的精灵一只一只，“扑扑”，“沙沙”滑翔下来，软倒在地上，成了睡美人。更多的叶子安静地叠起来，给风让出一条路，然后紧紧地闭着眼。只有他那鲜亮的NIKE鞋粘并折断叶子的声音。那条路也因小心翼翼而窄得可爱。
到车站的时候，整个大梧桐树的影子就在上面摇曳着。
似美好起来，仿佛不是等公车，而是在等那个童话里五彩缤纷的马车。
车站里有位臃肿的大伯，来回地搓手，还时不时瞄下表针，跺跺脚，好像不能一刻停止。有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妇女，头发卷卷的。脸上红紫一片。她没有动，孩子已经微笑着睡着了。
而此时似的目光已经穿偷了人群，那是位女孩。
他的心无比失重般地慌忙地抓住了直觉的阶梯，那正是一刹那的事情。
女孩的头低低的垂着，低低地垂着她的波浪。金色的背景从她的侧面勾勒出清澈的风景。阳光从她的眼角湿漉漉地逆流而出，撒在他无风的麦田里。那柔软的风，被天使的一根弦拨动，细细微微致致。她雪白的面颊细腻的眼睛精致的嘴唇，使这四周遽然恬静，连叶的金色的精灵都窒息在空气中了。
梦那！
似慌忙地避开她，双眼划向前方的破垃圾桶，他抿着嘴巴，脑中却在闪电般的思考着。
思想A给了思想B一个巴掌，思想B却深深地含泪跪下。
靠，傻得像贼拉！

时间虽像爬过了万年般的，可他竟然等到了汽车。他“自然”地整了整书包带，掏出了钱，望着越来越近公车，便向前去。
猛然间，似不动了，他忘记了什么似地站在那里。
“怎么还不上车啊！”大伯叫了。
大伯看见那个少年就这样慌慌张张地神情急促地掠过了什么。

似看见女孩静静地注视着他，好象在对他微笑，她那扬起的衣角，是一片片兰色的羽毛，在香榭丽舍的空气中，那个车站的扶手，已经不再是扶手，而是雪白的天国的栏杆。
似随后一点一点远离，遥远，就像那片渐渐碎裂在永恒中的天空一样鲜明。那些爬在树上的天使，一只只飞走了。